轉眼,幾個月過去了。李無言從楚巴開人代會回來,行署專員謝飛煙說巴儺巫鐵路還是有搞頭的,這話再次縈繞在他的腦海之中,久久揮之不去?;氐郊依?,李無言又聽老伴說,紅巖寺對岸紅崖上的仙人洞冒炊煙了,又看見那個白胡子老公公了。李無言覺得這是祖先顯靈,第二天就叫小廖買了香燭,來到了紅巖寺。
李無言回家先看望了母親,證實了這說法不虛,隨后才和司機小廖來到兩岔河口。時值正午,日頭當頂,河水波光粼粼,日頭倒映水中,仿佛一個圓盤在水中游弋。李無言似乎又回到了童年的夢幻之中。
河口有渡船,擺渡翁是河對岸卯水縣人,見李無言他們下來,就劃開了渡船。船便像一片葉子似的悠悠地從對岸漂了過來,那姿態(tài)非常的悠閑。船靠了岸,李無言便問:“聽說,是你老哥看見那仙人洞冒炊煙的?”擺渡翁笑笑,說:“可不是嘛,不僅有我,還有幾個過渡的人,他們都看見了。”李無言點頭,但還是表示懷疑:“難道,連白胡子老翁也看見了?”擺渡翁跟李無言年紀不相上下,但古銅色的臉上多了幾道深深的皺紋,看上去更加健康。他又笑道:“可不是嘛,人隱隱約約的,還搖著大蒲扇呢。”
李無言和司機小廖上了船。船晃動了幾下,水波蕩漾了開去。擺渡翁將竹篙一點,船就輕輕地離岸而去。司機小廖平時因為很少坐船,感到新奇,就問船老板:“還收過河錢嗎?”擺渡翁笑了一下:“能不收嗎?不收我就要喝西北風了。”李無言也說:“不是有補貼的嗎?”擺渡翁笑笑:“補貼是有,可又有多少呢?一月一百二,打牙祭也不夠塞牙縫啊。再說如今修了公路,走水路的人越來越少了。你看我都等了老半天了,才等來你們兩個??墒侨嗽偕伲驳玫劝?。”小廖又問:“那一個人收多少錢?”擺渡翁說:“熟人一人五毛,生人呢,一人一塊。”
“是太少了點。”李無言說著站了起來。船已經靠岸了。小廖和李無言都跳上了岸。擺渡翁說:“我聽人說今后紅巖寺又要熱鬧呢。”李無言一聽,回過頭來,笑道:“是嗎?過去是水碼頭,熱鬧了上千年,只怕想要再熱鬧起來,還得等上幾百年呢。”擺渡翁說:“不會吧,有人說,從這地理來看是龍鳳呈祥之地,該熱鬧的,也許會比當年的水碼頭還要熱鬧呢。”
李無言覺得這些話也不全是空穴來風,就立住了,問他:“你老哥也相信嗎?”擺渡翁點著頭說:“他們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我能不相信嗎?可我悠閑慣了,除了能在這里擺渡,不曉得將來還會干什么。一旦不讓我擺渡了,只怕也要失業(yè)了呢。”李無言就笑問:“是不是你們卯水縣要修水電站,這里要淹了?”擺渡翁搖搖頭:“我也說不清楚,反正有這么個講法。”
李無言“哦”了一聲,知道是小道消息,全然當不得真的,便走上石級去了。這一路都是青石板,怕不下千余級。小時候,李無言和堂弟李開川一路數(shù)過,一個說是九百九十九級,一個說是一千零一級,誰也說服不了誰,至今都還是個懸案呢??蛇@時剛走了百余級,李無言就覺得雙腿發(fā)酸,氣喘吁吁了。再走百余步,已是眼冒金星。李無言知道,這氣喘都是“爭鐵”的壞消息帶來的,因為這段時間他病著,不敢隨便出門,怕遭人白眼,所以就沒再出門鍛煉,沒想到身體竟大不如從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