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逍遙與沉迷 三(4)

迎向詩意的逆光 作者:趙月斌


可他還是離開了。

由此我愈加懷念海子。海子在《王子·太陽神之子》里說:“我恨東方詩人的文人氣質。他們蒼白孱弱,自以為是。他們隱藏和陶醉于自己的趣味之中,他們把一切都看成趣味,這是令我難以忍受的。”海子:《詩學:一份提綱》,《海子詩全集》(西川編),作家出版社2009年版,第1047頁。胡河清的“趣味”正在于他創(chuàng)設的藝術情境。他在藝術中永生,也在藝術中寂滅??梢赃@樣說嗎:海子死于對“趣味”的逃避,而胡河清正死于對“趣味”的沉迷。

胡河清曾在《史鐵生論》中說:“對一個藝術家來說,藝術將不再僅僅是一種自我安慰之道,而是一種尋找生命意義的方法。”胡河清視之為靈地的文學是他尋找生命意義的一種方法嗎?在他文風如劍的外殼下,隱藏著他的志趣,也暴露出他的弱點。胡河清雖自明是魯迅所稱“青年不可讀古書”的反面例子,并未從古典經(jīng)籍中脫身走出,他浸淫于“《易》,無思也,無為也”,“梵音海潮音”及術數(shù)相法中,像復活在龜甲竹簡中的末世精靈。他為中國文學守靈,無形中已被一雙魔爪俘獲。胡河清太鐘情太迷戀古典與神秘,他自命以傳統(tǒng)文化為切入角度的當代文學研究本身,就是他試圖復活儒術道玄的張本。且看他贊賞孫犁的“謙退”(“儒”的優(yōu)容性格),馬原的佛學義諦,阿城的道家哲學,其實質是努力拉著這些作家進入他的言說范圍,試圖宣揚他在古文化中所汲取的“千瓢水”。這不能說不是一種善良的意圖,胡河清的確還想發(fā)揮他文字的教化作用,他還是以“介入”的姿態(tài)寫作的。

然而你能說胡河清對古典文化的認識不客觀嗎?非也。單從他批評相術、氣功的文字就可看出胡河清實在是看透了某些故弄玄虛的東西實在是騙人的把戲。再如:

首先,像《易》、《老子》、《內(nèi)經(jīng)》等雖然包涵著相當高深的智慧,但它們畢竟是建筑在猜測和直觀經(jīng)驗基礎上的,因此較之現(xiàn)代科學還存在著極大的距離。其二,由于長期封建社會的僵化思想模式的束縛,中國遠古時代所有的偉大精神文化已經(jīng)停滯不前且受到嚴重歪曲……

因此我認為,文學家對道家應持的態(tài)度,同對待中國古代的其他學說一樣,必須劃清它具有高超智慧的部分與封建性糟粕部分的界限……胡河清:《論阿城、馬原、張煒道家思想的沿革》,《靈地的緬想》,第155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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