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過了這一段，我會跟你聯(lián)系的。”

“說定了，我等你電話?！?/p>

“嗯哼?！蹦峥?王又洋腔洋調(diào)地應(yīng)了一聲。我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拿腔拿調(diào)的嗯哼聲，竟如此親切。

在莫尼卡?王過來之前，我又把屋子收拾了一遍，希望她最后能對這間屋子留下好印象。

一看時間已經(jīng)差不多快六點三刻，我急匆匆地套上外衣，有點落荒而逃似的從屋里往外走。這時我才發(fā)現(xiàn)，這一刻不僅莫尼卡?王怕和我打照面，其實我也怕和她打照面。這想法讓我吃了一驚，忽然意識到，這些年來，我對與自己有關(guān)的一切都持逃避的態(tài)度，總是希望能讓它們沒有絲毫停滯地一閃而過。

直到坐進富康，把車開到路上，確信自己已不可能和莫尼卡?王狹路相逢，我才從剛才惴惴不安的心情中稍稍解脫出來。但是很快那強烈的不踏實感又一下子回來了，我依然覺得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太對勁。

我在馬路上漫無目的地行駛，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放松下來。但毫無用處，那些原來一直在表皮上滑來滑去的思緒，總是不受控制地要往深處的沮喪行去。我試圖把注意力集中在車子上，但原本狹窄擁擠的車廂，此刻卻顯得無比空曠，而我不過是一片漂浮在這無盡虛空中的羽毛。我又試著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馬路上，不知怎的，此刻紛紛亮起的各式街燈，突然看上去臟兮兮的，所有的光不過是在進一步襯托出黑夜的無邊無際，以至于每個快樂的行人都在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凄惶的神色，所有光鮮的店鋪也因此一律變得麻木不仁。

如此把注意力轉(zhuǎn)過來轉(zhuǎn)過去，還是不能把自己重新拉回到事物的表皮上。想來想去，決定求助。但把手機上的通訊錄都劃楞了一遍，竟然不覺得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幫到自己，不僅沒有可以傾訴的對象，哪怕一起插科打諢的都沒有。而且還進一步發(fā)現(xiàn)，所有可能的傾訴都已跟笑料沒有兩樣，而所有可能的笑料也已不再新鮮。我心里格登一下，愈發(fā)萬念俱灰。

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忽然手機自己響起來。本以為是莫尼卡?王有什么事要問我，一看顯示屏才發(fā)現(xiàn)是秦雪。

“有事嗎？”秦雪還是那種走音唱機一般的聲音。

“沒事，想說什么？”我有些詫異，確實沒有想到秦雪還會給我打電話。

“沒什么，就是呆著沒事?！?/p>

“那好，一起吃晚飯。”

“哪里碰頭？”

“我來接你，15分鐘后到?！?/p>

15分鐘后我來到水流云在園,在門口見到了秦雪。然而此時我忽然沒了到外面吃飯的興致，秦雪也同樣意興闌珊，我們便決定就近在園區(qū)會所里隨便吃點。

跟秦雪家情況差不多，會所里的燈光也每隔一陣，便會閃上一閃。會所的設(shè)計者為此動了番腦筋，從天花板到地板都用波浪面的玻璃磚裝飾起來，燈則被安在了玻璃磚后面，閃爍的燈光在玻璃磚襯托下，潮水一樣，一波一波涌過每一個角落，若不知內(nèi)情，一定會以為這是故意營造的奇觀。

我和秦雪隨便要了些吃的，一邊吃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會所里很安靜，沒有人因為看到秦雪而有絲毫大驚小怪。

會所的菜做得不錯，口味清淡又不失鮮美，顯然出自好廚師之手。

秦雪注意到我情緒不高，便問起了原因。

真實的原因表述起來相當(dāng)困難而且難免有做作的嫌疑，我便把我和莫尼卡?王分手的事情當(dāng)作唯一的理由跟她說了。秦雪聽了很緊張，問是不是跟昨晚在這里留宿有關(guān)。我很快排除了這樣的可能，把莫尼卡?王告訴我的理由轉(zhuǎn)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