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出所的時鐘慢悠悠地走著，之前吵吵嚷嚷的大廳現(xiàn)在一下子寂靜得讓人難以相信。余韜點了一支煙，火星和煙絲碰撞時，煙絲發(fā)出嗞嗞的聲音，余韜照樣聽得清清楚楚，他吐出了一團淡藍色的煙霧。余韜看著攝像機里的帶子還有十分鐘，好在連民警審訊的鏡頭都拍完了，現(xiàn)在就剩下采訪一兩個嫌疑人了。余韜走到了其中一間審訊室的門口，透過門上的小玻璃窗口，他看見一個很猥瑣的男人，搖頭晃腦地在說話，兩個負(fù)責(zé)審訊民警一個在記錄，一個在問話。余韜討厭這樣的人，他知道這樣的嫌疑人就是你無論怎么問，他也不好好說，老油條一個。每次余韜采訪這樣的人都得費好大工夫，無奈時余韜會發(fā)火，可還是無濟于事，只有在民警幫助溝通的情況下，嫌疑人才勉強說上兩句不疼不癢的話。

沉思中的余韜被人拍了一下，余韜回過頭。

警察：“余記者，在想什么呢？”

余韜：“哦，沒有想什么，我就是在琢磨一會兒怎么采訪那些嫌疑人。你們審?fù)炅藛?？?/p>

警察：“剛審?fù)?。就是那個發(fā)廊女。她的問題挺簡單，就是招嫖。今天抓了，明天放出去還是老樣子?！?/p>

余韜：“那我能去和她聊聊嗎？”

警察：“你去吧。我們上樓泡碗方便面去，你吃嗎？”

余韜：“我不吃。謝謝?！?/p>

余韜其實心里早就知道，對妖艷的女人處理起來確實很簡單。這個案子的主體其實是那伙兒混混，玩黑社會收保護費，妖艷的女人招嫖經(jīng)過沒有證據(jù)，派出所做了登記之后，罰了款就只能放人了。內(nèi)心不知道是什么力量，余韜今天晚上特別想和那個妖艷的女人聊聊，他想知道這樣的女人心里世界是什么樣子的。于是，他推開了門。女人很輕浮地坐在椅子上，帶著手銬的手上，涂滿了各種顏色的廉價指甲油。眼前的這個女人抬頭看了一眼余韜，余韜的心里突然抽搐了一下。這個眼神很藐視，充滿不屑一顧的輕視，余韜第一次被一個陌生的女人看得很不是滋味。余韜上下審視了一下女人的著裝，一件盛都動物園服裝批發(fā)市場淘來的絲質(zhì)大花上衣，人造革的短裙包裹著還算白凈的大腿，一雙達芙妮的短靴已經(jīng)很舊，鞋面上還有很多灰土。此時余韜端坐在女人的正前方，女人大腿根本沒有要并攏的意思。余韜告誡自己不要往女人大腿之間瞅，可是白色的內(nèi)褲還是呈現(xiàn)在了余韜的眼前。

余韜：“你能好好坐嗎？”

女人：“做什么？我現(xiàn)在被銬著，我還能做什么？”

余韜：“我是讓你身體坐正了，不要四仰八叉?！?/p>

女人：“你不喜歡女人穿白色的內(nèi)褲啊？那你喜歡什么顏色的??？還是你根本不喜歡女人??？哈哈哈哈。還害羞。哈哈哈哈?！?/p>

余韜：“請你自重?！?/p>

女人：“你別給我裝行不行，你不會不看?。恳庵玖伪“。磕氵€管我怎么坐了？”

余韜：“我能和你聊聊嗎？”

女人：“可以。只要你不把攝像機舉起來。我知道你是記者，我不想上電視?！?/p>

余韜：“我可以把你的畫面做特技，模糊處理，就是人們常說的馬賽克。我還是想采訪你一下，當(dāng)然是在你同意的前提下?！?/p>

女人：“那媽雜B （ 浙江罵人的方言 ）。你聽不懂人話?。课艺f了我不想上電視?！?/p>

余韜停頓了一下，停頓的不是被激怒了，而是那句罵人的話。余韜在盛都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聽見有人說了，而且說得很地道，盡管那是一句臟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