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敏根本就不在意似的：“嗯，還是在發(fā)燒，”她停頓了下，又接著說，“你一直都是這樣，太累就容易胃腸感冒，每次炎癥都特別重，這會兒還胃痛嗎？”

廖長寧點點頭：“好一點了?！?/p>

他又說：“你不是急著回醫(yī)院趕一臺重要的手術(shù)？我安排司機。”

文敏笑著搖搖他的手臂，好像撒嬌一樣：“好了好了，你又嫌我啰唆，我馬上就走了。我自己開車過來的，你好好休息，晚上如果還有嘔吐現(xiàn)象一定給我打電話?！?/p>

我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我覺得難堪。

廖長寧低聲對文敏說：“一會兒鄭醫(yī)生會過來，你忙你自己的事情，不用管我?！?/p>

文敏也不很介意，低頭答應(yīng)了，又笑著跟他告別。

她走到我身邊，經(jīng)過那張黑色大理石臺面拎起手袋的時候，目光也沒有在我身上掠過片刻，只當(dāng)我是空氣一般。

我心中已經(jīng)十分肯定她對我的敵意來自何處。

廖長寧扶著樓梯扶手一步步慢慢走下來，坐在我旁邊寬大的咖啡色靠背沙發(fā)之中，才開口問我：“考試周結(jié)束了？”

他的音色透著軟綿綿的溫和，明顯的中氣不足。

我點點頭，也不讓他費力氣繼續(xù)問我，說道：“要放暑假了，我打算回連云鎮(zhèn)看爺爺，要有好長時間見不到你，所以求了雁遲帶我過來，你不要怪他自作主張?！?/p>

他解釋著說道：“我這幾天都在國外，走之前沒來得及跟你打招呼，抱歉?！彼终f，“那邊的行程每天都排得很滿——你知道，是最有條不紊的德國人。而且與國內(nèi)有時差，所以一直沒有機會給你電話。”

我心中有被珍重對待的喜悅感覺，又問他：“剛才文醫(yī)生說你胃腸感冒？”

他苦笑了下，說：“我吃不太慣那邊的東西，犯了胃炎?！?/p>

我又問他：“剛才你在打點滴？”

廖長寧搭在咖啡色沙發(fā)扶手上的手背上，兩團明顯的青色中還能看到疏落的針孔。

我聽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倦怠的疲憊：“嗯，我剛開始睡著了，也不知道掛了幾袋，不過醒來精神比在飛機上時好了很多，西醫(yī)的好處就是見效快。”

我趴在沙發(fā)寬大的扶手上，把下巴枕在手臂上，他伸出玉白瑩潤的手指極其自然地摸了摸我的頭發(fā)，笑道：“我想起，以前跟宋爺爺求教中醫(yī)，他說流傳百年的中藥經(jīng)典方子‘生脈飲’就只有麥冬、人參和五味子三味藥，‘四逆湯’也是三味回陽救逆，所以好的大夫都是以少勝多。”

我連忙說：“爺爺很頑固的，從來都不看西醫(yī)。”

廖長寧笑著輕輕拍了拍我的頭：“亂講話，那不是頑固。”他沉吟片刻，又說，“我其實也有很多年沒見過宋爺爺了，記憶中他總是著裝整齊，思路清晰，用藥精準。他那種中醫(yī)是針對亞健康狀態(tài)的人，‘治未病之病’的養(yǎng)生理念我也一直都很推崇。”

他忽然心血來潮一樣，對我說：“等我安排一下手頭的工作，過幾天我送你回連云鎮(zhèn)，去探望一下他老人家?！?/p>

這個驚喜實在太大，我沉溺在其中，簡直是從沙發(fā)上一躍而起。

我整個人的表情都鮮活起來，笑著拉他的手迭聲問：“真的嗎，是真的嗎？”

廖長寧沒辦法，只好認真回答我：“是，是真的，你別晃，我頭暈?！?/p>

我連忙松開他的手，老老實實地站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