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CT 1
天朝二十六年。
茫茫大漠,直來直往的風卷著滾滾黃沙,烈日的炙烤下,連最健壯的良駒也受不住長途跋涉的勞累,蹉跎著步子直打響鼻。武將裝束的男子們擦去額上不斷滴落的汗珠,拿起掛在脖子上的皮口袋,仰著脖子灌上幾口水,走到前面拉住馬兒的韁繩,不再給它休息的機會。
這長長的隊伍在大漠中緩慢地前進著,一眼望不到頭。隊伍的中間,一頂裝飾得華美非凡的八抬轎,在陽光下泛著綺艷的流光。
轎子上的紗簾被輕輕吹開,一張嬌艷的臉龐隱約探出,斜插在發(fā)髻的明發(fā)神鳥金釵和頸上的祖母綠石項墜,顯示了她高貴無雙的身份。
東汶國的公主,此行往天朝都城的目的,正是與天朝的少年天子和親。
大隊人馬緩慢地繼續(xù)前進著,約莫半日過去,大漠已在身后,日頭漸斜,逼人的熱浪因為夜晚的來臨而稍微消退。但有些陡峭的山路也讓隊伍行進艱難,幾個侍衛(wèi)寸步不離地守在轎子的旁邊,生怕公主因為山路的顛簸而受驚。
走過大半程的上坡山路,前方有一處險崖,正是山的頂端,最前頭的隊伍因為馬兒突然的暴躁而停下了腳步。天氣驟然陰冷,原本有些悶熱的空氣忽然飄游起一絲絲的寒意,天空中下起了點點細雨。
冰涼的雨絲打在侍衛(wèi)們黝黑的肌膚上,驅(qū)散了白天積著的熱意,有幾個男子豪爽地放聲大笑起來,竟沒有發(fā)現(xiàn)那道裂空而過的閃電。
直到天空中轟然滾過一陣響雷,細密的雨絲變成了駭人的暴風雨,馬兒發(fā)瘋一樣地揚起了蹄子不斷地嘶鳴,人們才慌了手腳。
“保護公主!”侍衛(wèi)長死死地守在八抬轎的旁邊,他渾厚的嗓音卻穿透不了這厚重瓢潑的雨。前方傳來駭人的慘叫,似乎是因為大雨讓崎嶇的山路變得濕滑,加上馬兒不馴地掙扎,有幾個男子已經(jīng)失足掉下了山崖。
剎那間,半空中響起凄厲的鳥鳴,一只受傷的鷹隼撲打的翅膀低空掠來,竟然一頭撞在一個轎夫的臉上,尖利的鳥喙幾乎啄瞎了轎夫的右眼。轎夫凄慘地叫了一聲,腳底打滑,雙手本能地去抓住轎身。山路本就崎嶇,轎子因為這突如其來的拉力,竟然就這樣轟然倒下,和轎夫一起不可遏制地朝山下滾去。
“公主!”等侍衛(wèi)長回過神來,早已來不及了,載著東汶國公主的華美八抬轎消失在蒼茫的峽谷之間。氣氛死寂一般的可怕,唯有瓢潑的雨聲和嗚咽一般駭人的風聲,久久不停歇。
兇多吉少。
和親的公主因為意外事故生死未卜,無法到達天朝都城,不要說護送公主的侍衛(wèi)們個個都是株連九族的死罪。最壞的情況,便是天朝與東汶國正式開戰(zhàn),生靈涂炭。
侍衛(wèi)長目光空洞,雙腿不受控制地跪在了潮濕泥濘的地面上。他在戰(zhàn)場上浴血殺敵英勇奮戰(zhàn)了那么多年,赫赫的功勛就這樣在這里一筆勾銷,成為整個東汶國的罪人嗎?
侍衛(wèi)們仿佛都已經(jīng)知曉自己未來的命運,呆立在原地,任憑雨水擊打在他們的鎧甲上。有幾個年輕的承受不住,竟然哽咽起來。
“侍郎大人!侍郎大人!”一個微微顫抖的聲音打破了死寂,穿透雨簾,由遠而近。
侍衛(wèi)長抬起頭,只見一個小侍衛(wèi)跌跌撞撞地跑來,滿臉的驚慌里似乎還透出一絲絲的喜悅。
“說?!笔绦l(wèi)長無暇深究小侍衛(wèi)的表情,他只知道,無論如何,實情都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前面有一個衣裳奇怪的姑娘倒在那里,已經(jīng)不省人事,看打扮根本不像是天朝人。也許……也許……我們可以偷梁換柱……”小侍衛(wèi)有些語無倫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