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guī)е@樣的記憶與歷史長大了,長成一個懂得對自己的現(xiàn)實行為負責的成年人??墒牵覀兡軌蛘f,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什么比當年母親的手袋對我們更有誘惑力的東西了?幾年前,我曾經(jīng)又一次遭遇了這種誘惑。那時候,作為團體的負責人,我們幾個面對著數(shù)額不小的一筆錢,討論它的去處。瓜分進自己的口袋,實在不是不可以,甚至還有點兒順理成章;捐獻給社會福利事業(yè),反倒會引起猜測,甚至還會給某些人留下混淆視聽的口實,提供整人的材料——因為在商潮洶涌金錢耀眼的特區(qū),如果不是為了任務的攤派,不是為了獵取名聲,不是為了與什么人或什么部門進行曲線的利益交換,捐出一筆款子而且不記名,的確讓局外人聽來跟天方夜譚一樣難以置信、難于理解。我附議贊成捐獻。果然,這次多數(shù)票確定的捐款在實行之后,得到了各種曲解,甚至是攻擊四起。在那有意的無意的、善意的惡意的人言中,我是一個什么樣的角色呢?也許是一個匆匆銷洗黑錢的同謀之黨,也許是一個追求虛名的輕薄之徒,也許是一個工于心計、老謀深算的功利之人,也許是一個為討好什么人不惜損失銀錢的阿諛之輩。我不知道,我知道的不過是我遵循了做人的起碼原則——信守諾言。既然我們在這個團體里一貫倡導的是廉潔奉公、光明磊落,又怎么可以在團體解散之后暗度陳倉、欺世盜名,在高風亮節(jié)的牌坊下中飽私囊?
事情已經(jīng)過去了好幾年。出于思考的必要,我不得不提起這件曾經(jīng)眾說紛紜的往事,同時并不想借此改變?nèi)魏稳岁P于此事的歷史表述。我知道,即使在我的一些親密的朋友眼中,我的表述也完全可能是一種讓人半信半疑的閃爍之詞,他們未必曾經(jīng)相信過我的陳述,甚至將來也未必相信。但這又有什么關系?縱然千萬種可畏的歷史表述積累成了公論的重重高山,也絲毫不會妨礙我在回首當年的時候獲得一種無愧我心的自信和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