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害怕宇文佑生事,半剪便跟相府的護(hù)衛(wèi)住到了一處,由蔣鐸親自看護(hù)著。
明珠不敢拿自己這副慘不忍睹的尊容隨便示人,戴了個幕笠遮住了臉,站在廊下等素蘭把人帶來。
半剪瘸著腿走過來,見了她沒好氣地道:“害人精,你又來做什么?”
明珠把幕笠一掀,將臉湊到他面前去,“也不知道誰是害人精呢!若不是你把我的寶貝弄丟了,我如何會和你到那里去?又如何會讓人生了誤會?我身上被人潑污水不說,還惹得我為了護(hù)著你這條小命毀了容壞了親事?,F(xiàn)在你安全無虞了,就敢這樣翻臉不認(rèn)人?”
她的臉比之昨天的恐怖有過之而無不及,半剪嚇了一跳,驚疑不定地看了片刻,捂著嘴哈哈大笑起來。不等明珠發(fā)怒,他已經(jīng)牽動了被宇文佑傷到的傷口,痛苦地低咳起來。
他對于今后的局勢太重要了,明珠硬著心腸,得理不饒人,“別以為你假裝可憐我就能饒了你,你說話還算數(shù)嗎?不賠我的寶貝就簽了這身契!”
半剪漲紅了臉支支吾吾,“我不能做主,你去問我?guī)煾??!?/p>
他師父是觀主,一個經(jīng)常和權(quán)貴打交道的又奸又滑的老道士。明珠覺著她若對上這老道士不知還要費(fèi)多少心力,便打算霸王硬上弓,先按著半剪把指印蓋了才是。剛給蔣鐸使了眼色,就見半剪矮了身子跪下去喊了聲:“師父。”
接著傅明正陪著仙風(fēng)道骨的玉皇觀主和英王府的大管事朱長生走了過來。
明珠頂著一張前所未有的丑臉,下意識地要躲,想到半剪的重要性立時又站正了,豁出去地把她那張慘不忍睹的臉亮給玉皇觀主看。
玉皇觀主是個老奸巨猾的東西,先驚詫地叫了起來,“哎喲,這是怎么回事?姑娘才來的時候可不是這樣子的?!?/p>
你會不知道?你裝,讓你裝!明珠皮笑肉不笑地道:“觀主有禮了,我剛來時當(dāng)然不是這樣子的,變成這副尊容全是拜你這俗家徒兒半剪所賜。”
玉皇觀主驚詫極了,“半剪有這么膽大妄為嗎?不會吧!這孩子是貧道養(yǎng)大的,膽子比兔子還要小……”說著一巴掌扇在半剪頭上,怒罵,“臭小子,還不趕緊說清楚是怎么回事?”
這觀里發(fā)生的事情絕不可能瞞過觀主這個地頭蛇,之所以這樣裝,不過是既惹不起相府也惹不起宇文佑罷了。
明珠也不戳破,很直接地道:“半剪弄丟了我一件十分珍貴的寶物,又引得臨安王對我生了誤會,為了救他,我不但毀容還壞了親事和名聲,他答應(yīng)賣身為奴以此抵債,不知觀主對此有什么看法?”
玉皇觀主嘆了口氣,問半剪道:“是真的嗎?”
半剪還很純潔,不太會說假話,蔫頭蔫腦地“嗯”了一聲。
玉皇觀主就道:“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既是這樣,貧道也沒什么好說的,只盼姑娘看在貧道的薄面上,多多提攜他一些也就是了?!?/p>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fèi)工夫,明珠本來已經(jīng)做好撒潑耍賴不擇手段達(dá)到目的的準(zhǔn)備了,沒想到玉皇觀主居然這樣干脆。她忍不住看向傅明正,只見傅明正背負(fù)著雙手,神情淡漠地站在一旁,眼里卻露出幾分滿意之態(tài)來,就知道這事兒還多虧了他。是他先說動了玉皇觀主,興許是脅迫,興許是利誘。但管他的呢,只要事情辦成就好了。
明珠從素蘭那里拿過身契,神氣活現(xiàn)地在半剪面前一抖,再示意素蘭遞上印泥,“按手??!”
半剪含著淚委屈地看向玉皇觀主,“師父,徒兒不想……”給人做奴仆哪里是什么好事?
玉皇觀主聲色俱厲地打斷他的話,“我養(yǎng)你這么大,是讓你給我添麻煩的嗎?難道你忍心看我這么大把年紀(jì)了,還要把道觀賣了給你償債?難道你忍心看我這么老了,還要給你送終?”
明珠等得不耐煩,索性抓起半剪的手就在身契上按了個鮮紅的指印,滿意地把身契湊在唇邊一吹,在半剪來搶奪之前交給傅明正,“煩勞四哥替我送去府衙里備案。”只要在官府備了案,半剪就是妥妥的相府家奴,誰也奪不去。
等到八年后,不管她是成是敗,再還半剪自由。
半剪還想去奪傅明正手里的契書,被傅明正看了一眼,嚇得立時縮了回去,怨憤地瞪了明珠一眼,耷拉著兩只手進(jìn)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