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停到市府廣場北端火炬大廈東側的乘降站時，距五點還有十多分鐘。何上游看到了不遠處那個略呈圓形的草綠色報刊亭。它還存在，這讓他滿意。在跟蹤方案里，它將被派上重要用場。這里的環(huán)境他不陌生，近年來，至少三次，他應邀來火炬大廈開講座授課，有些外邊的白領都混進來聽。他繞著報刊亭轉了一圈。以前他覺得它造型難看，那種圓滾滾胖乎乎的樣子，像一只向上蠕動的大菜蟲子?，F(xiàn)在他覺得它憨態(tài)迷人，形狀別致質地堅固，完全是一座縮微版的軍事崗樓，占據(jù)要沖，統(tǒng)攝八方。何上游隱蔽在崗樓南側，像個準備打冷槍的游擊隊員，四處懸掛的報紙雜志是掩護他的迷彩偽裝，兩扇外凸式弧形玻璃窗大了一些，但比喻為供他觀察敵情的瞭望孔也差強人意。他試觀察。效果挺好?；鹁娲髲B的四扇大門，被斜向上升的九級臺階烘托起來，一會兒，即使許多人同時涌出大廈，那逐級下降的臺階，也能漸次呈現(xiàn)每一張面孔，以確保個別不被一般模糊。二十八層高的火炬大廈是巨大的墓碑，記錄著埋藏其間的近百家大小公司，曾經(jīng)或者正在經(jīng)歷著的生死掙扎。大部分公司像肥皂泡一樣，在冰冷的墳地里忽鼓忽癟，最后破裂時悄然無聲。只有少數(shù)肥皂泡能進化成閃爍的玻璃彩球，堅硬圓潤，滾動起來嘎嘎有聲，由占據(jù)一盔墓穴開始，滿懷希望地擴張自己，恨不得讓火炬大廈這座墓碑只為自己而高高矗立。渭渭供職的那家公司，就曾有過獨占整幢大廈的野心。想到渭渭，何上游移動腳步結束了試觀察。這時，二十米開外那九級大理石臺階上還冷冷清清，他沒必要把注意力早早用完。大廈里的白領，要七八分鐘后才能下班，而七八分鐘后，他們也不能立刻涌出門口，總得再拾掇七八分鐘。兩個七八分鐘約十五分鐘，何上游的注意力，還可以松懈十五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