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殺鰻魚
像鰻魚那樣的魚,東京很少有天然的,可說基本上都是養(yǎng)殖的。但看如何宰殺鰻魚,卻非常有意思。
東京的廚師對付鰻魚絕對精彩。鰻魚這種魚一般人不容易對付,但是對掌握竅門的人來說其實卻很簡單。第一個竅門是把自己的手預先在水中冰到與水溫一樣冰,然后用那冰涼的手輕捏鰻魚的尾部。尾部一捏,人以為鰻魚會向前逃,其實相反,鰻魚轉回身一下就鉆進手里。這是鰻魚的習性,鰻魚可能以為自己碰到石頭或者什么了吧,所以想鉆進洞穴,一下就鉆進人的手中了。就在鰻魚用力鉆來的這個瞬間,高手廚師順勢就把鰻魚撈上案板。所以看的人覺得簡直簡單得不可思議。一般人不知道這一手,只知道用暖手就去抓鰻魚的頭,所以鰻魚扭來扭去就是抓不住。能被稱作高手的廚師在這些地方就不一樣。然后咚地敲一下鰻魚頭,鰻魚一下精神朦朧,昏頭昏腦,趁此機會,廚師哧溜、哧溜、哧溜三刀就把鰻魚從頭到尾剝成三片了。這一手在關西 很少看到。這是東京廚師了不起的地方。
其實比宰殺鰻魚更難的是宰殺泥鰍。外行可能覺得泥鰍簡單,其實泥鰍身上有很細的肋骨。要把那肋骨從肉里剔出來,而剔下的肋骨又不能帶肉,干脆利落地宰殺確實非常非常不容易。我也試過多次,但怎么弄都弄不好……
饑不辨食
記得我以前連續(xù)好幾天去江州 吃鴨子。提起鴨子似乎就比雞好吃。人們都這么說,我也一直這么想。人說江州鴨子好吃,是那一帶的名產,我就去吃了。沒想到一去就是一個禮拜還是十天左右,每天光吃鴨子。吃了也沒有覺得特別好吃,當然也沒覺得特別不好吃。但是鴨子一直吃到最后,有一天換口味吃了雞,結果令人吃驚的是我發(fā)現(xiàn)雞比鴨好吃不知多少倍。我都后悔自己吃鴨了。
所以說食物自己如果不嘗是不知道的。可是最近有些自稱美食家寫的有關美食的書,其中很多人其實并沒怎么吃過就寫。從前的人是怎么吃野豬的,中國字是怎么寫的,蕎麥屬于什么科的植物,怎么搟蕎麥面等,裝模作樣好像什么都知道,而其實,可能連蕎麥面都沒有真正品味過。不過也不奇怪,因為都是查辭典現(xiàn)躉現(xiàn)賣的。剛才提到的天婦羅也是這樣的。說什么天金 的天婦羅左好右好,你問問他天金的天婦羅到底吃過幾次,其實卻沒正經吃過。都沒正經吃過,竟然還說那里的天婦羅是用榧籽油炸的,所以好吃,說的倒比吃的像。聽人家這么一說,什么都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榧籽油是什么很高貴的油,其實榧籽油反而是很便宜的食油。可是這樣一來,榧籽油、榧籽油的宣傳,結果會成為什么樣子呢……
所以孔子那些先賢老早以前就說過,饑不辨食 。意思是說知道吃的人多,但是懂得吃的人卻不多,看來是真的。
我可是一直吃過來的,而且從小就有個直盯盯觀察食物味道的毛病。怎么說呢,還有高興暢快地吃的心情。但要想隨便吃東西,現(xiàn)實問題是沒有錢是吃不成的。我是一個不名一文的書生,不可能隨心所欲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但卻有有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