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也不再像從前一樣熱絡(luò)了,不過偶爾還是派人送些糕點來,也大不如先前送的新鮮,口味單一,味道也平淡了許多。
好像,漸漸的,也疏遠了。
有時候,疏遠并不是一個漸進的過程。多一句關(guān)切,便親近了,少了一句寒暄,也就疏遠了。
蒲須桐則是每日都去蒲家大爺所在的小院,二十一年父子分離,這一見,應(yīng)該有很多話要說吧,至于細談了什么,她從不過問,也不在意。柳清淺這才明白,當(dāng)日無意中看到的“裂人”竟是蒲家大爺。當(dāng)初他們來到蒲家,老太太說蒲家大爺出遠門了只是一個借口,他并未離開,只是躲在大院深處養(yǎng)病而已。她未曾想到,她未來的公公是一個如此恐怖之人,為了救治老太太,竟剜掉了親生兒子的心。她忘不了當(dāng)時搶奪蒲須淼的一幕,他冷酷的話讓大太太絕望了,也讓柳清淺陷入了冰冷的寒潭。
聽蒲須桐說,他父親患了一種奇怪的蛻皮癥。每隔一段時間,皮膚便會裂開,繼而蛻皮,中途曾服過一些藥物,癥狀未見好轉(zhuǎn),反倒愈來愈重,持續(xù)時間也愈來愈長。大太太死后,他的病情也惡化了。大夫的止痛藥物已經(jīng)沒有效果了,老太太命人從外地高價買來了西藥,也無濟于事。他只是將身體裹在厚重的衣服里,發(fā)出凄厲的哀號。
柳清淺也去過一兩次。每一次都只是坐了一會兒,便謊稱身體不舒服先行離開了。不知為何,她總覺那屋里還有一個奇怪的東西。
沒錯,一個奇怪的東西。
它就在他們身邊,卻互不相見。
恐懼扎在了心里,生了根,發(fā)了芽,她愈怕,它便愈加旺盛地生長。
在一個安靜的夜,隨著一聲撕心裂肺的號叫,蒲家大爺便斷氣了。他死前的叫聲讓人感到無比寒冷,刺骨的寒冷,好像藏著深深的控訴,一并埋進了深海。
蒲家有規(guī)矩,凡男子去世,死前不準(zhǔn)他人靠近,只留一個丫頭照顧,怕戾氣傷人。死后也不允許哭泣,怕驚了死者的鬼魂上路。
蒲大爺就這樣死掉了,他在反反復(fù)復(fù)的皸裂、蛻皮中死掉了。很多人甚至都不清楚,前些天還好端端的一個人怎么說死就死了。而那個叫做春桃的啞女,在蒲家大爺歸西后,再也沒人見過她,她好像根本未曾出現(xiàn)過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