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朕記在心里了?!蔽魅詹Φ溃鞍坠頃e人雜語,還有兩盤菜等著我們一起吃呢!”
白公垂老眼噙淚。君臣之間又道了些話,西日昌才帶我們出了店鋪。
我又看了眼那幡,身旁人問:“你知道那幡什么意思嗎?”
“什么意思?”
“那是個錢眼??!回字里面那口就是錢孔,外面那個是圈。”
蘇堂竹去叫了輛馬車,西日昌在我身旁道:“鉆進(jìn)錢眼里的人很少能出來,出來的只為不想卡死在方孔兄嘴里。”
“你是說……”
西日昌面具上粉眼桃花開一雙,“就你值錢,一枚銀元都買不來!”
我一堵,被他斷了思緒。
上了馬車,蘇堂竹在車?yán)锏溃骸拔铱窗坠箽馍诲e,且有的活了?!?/p>
西日昌道:“何止氣色不錯,腦筋也好得很?!?/p>
蘇堂竹笑道:“看你們說話真累。”
我皺起眉頭,看了一出戲當(dāng)時有些觸動,現(xiàn)在卻發(fā)現(xiàn)純屬虛構(gòu)。比不得朝殿上敢直言不諱的臣子們,白公垂的自評沒錯,一個奸商。
“下面是不累的?!蔽魅詹龖醒笱笊斐鲆皇执钤谖壹缟希铱纯此氖?,再看看他的臉,這人隨便戴什么面具,都少不了這副德行。
“這面具小竹做得不壞,常二瞟我一眼我都覺得一陣寒氣逼來……”西日昌感嘆道,“天生殺手!”
蘇堂竹接口道:“我的這張才好,一看就是個普通人。你們這兩張?zhí)茄哿??!?/p>
“你說呢?”西日昌挑眉望我。
我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一個人若太過尋常反而不尋常,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些特征,特征鮮明點(diǎn)只要稍加收斂,才更接近于常人。但我卻不想多說,所以我道:“我不喜歡面具?!?/p>
車廂里頓時沉默下來。
馬車不疾不徐地穿過盛京主街,離開鬧市,一路往北,一直到盛京北門城樓下。下車后,已有人接應(yīng)。陳風(fēng)現(xiàn)身北門前茶館口,迎我們?nèi)巳雰?nèi)。
“生意還在接洽?!标愶L(fēng)道。
西日昌微一點(diǎn)頭,跟著陳風(fēng)繼續(xù)往內(nèi)走。小二上前招呼,陳風(fēng)道:“已定了樓上雅座?!?/p>
“四位樓上請!”小二轉(zhuǎn)奔新進(jìn)的客人。
這是一家寬敞的大眾茶樓,樓下的客人三教九流,多是自北門入城行腳的商人??催@些人三五成群談笑風(fēng)生,我很驚愕。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茶館居然賣酒,而茶客之中還有人敞著膀子身穿獸衣。粗茶劣酒,馬刀毛夾,融會出一幕大杲獨(dú)特的人文風(fēng)景。
就我對大杲的了解,大北方才是它真正的本營。大杲民風(fēng)的彪悍來自苦寒的戈壁,廣袤的草原。游牧民族比之草耕民族,猶如狼與狗,而狼吃肉狗啃屎。生存條件的惡劣造就了人性的頑強(qiáng),激發(fā)了人的血性,如狼一樣,雖然貪婪,但是兇猛進(jìn)取威武不屈,寧可戰(zhàn)死不愿病終。
當(dāng)年十三國混戰(zhàn)殺伐,輕視大杲出自貧瘠的對手逐一倒下,嘲諷大杲北夷的中原人氏成了大杲的子民,由逐漸認(rèn)同到最終被同化。優(yōu)勝劣汰適者生存,乃不二生存法則。只有夠強(qiáng)夠狠,才能衣食無缺,才能奴役他人?,F(xiàn)今的大杲南部,潯陽到盛京,橫貫唐洲到東海之濱,一大塊中原之地帶給大杲的變化是文化的洗滌,禮義廉恥的教化。但這無法改變大杲的本質(zhì),只令一頭兇惡的狼披上了羊的外衣,使狼更加狡詐。從大杲現(xiàn)任的國君昌帝身上,我看得很清楚。
西日昌雖然字丑,但他那些污蔑圣人、挑釁自古以來人們尊崇的道德標(biāo)準(zhǔn)的言辭,說明他在中原文化上下過功夫,并且找到了信奉的準(zhǔn)則。想到他可以無比溫柔地像捏死一只螞蟻一樣殺人,而殺完人后,還輕描淡寫地評價我殺人太血腥,一陣寒意就侵入我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