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少游側(cè)耳傾聽,幾次拿起笛子又放下。簫聲越往后越憂愁,仿佛哀唱紅顏老去,江水東逝,直至簫曲終了,最后一音長顫入風,久久徘徊七重溪上空不肯散去。
葉少游喟嘆一聲,手中的笛子已到了腰后。
“葉公子今次不與邱芬姑娘合奏,真叫老朽遺憾!”老者感慨,葉少游施禮道,“見過洪大師!”
我心暗驚,能被稱為洪大師的樂師,當世只有一位:琴箏雙絕的洪信。
“爺爺,他是何人?”一旁女子再次發(fā)問。
洪信責她道:“璋兒你真是被你娘寵壞了,竟對南越葉疊公子如此無禮!”
“葉疊公子……”不說洪璋色變,連我也大吃一驚。洪信再出名,今日不過初見,而伴隨我從南屏走到這里的同伴,竟是樂界近年風傳最多的葉疊,難怪他對樂音獨有見解,難怪他的童子都能隨口禪語,原來他就是葉疊。
我在傾城苑的時候就聽聞,南越葉疊笛音無雙,他在林中吹笛能引來百鳥圍繞。這傳聞很玄乎,是否屬實不得而知,但葉少游以笛曲暢響籌邊樓,我卻親耳所聞。
“浮名耳,不怪洪姑娘!”下一句葉少游卻是對我道,“我名葉疊,字少游?!?/p>
洪璋俏面漲紅,她的兄長也好不到哪兒去。擂臺門葉少游一忍,七重溪二忍,要知他可是鼎鼎大名的南越笛仙,居然連吃洪璋二辱。此刻即便葉少游不計前嫌,洪氏兄妹也沒臉面繼續(xù)杵在他面前。
洪璋勉強道一聲:“多有得罪!”說完竟飛似的奔出了七重溪。她的兄長跟著賠罪一聲,追她去了。
葉少游依然恬淡從容,洪信自然清楚自家孫女的脾性,轉(zhuǎn)話題問及我:“恕老朽眼拙,隨葉公子同行的這位姑娘應是來自西秦西疆吧?”
我對洪信施禮,恭敬道:“洪大師說得不錯,我正來自西秦黎族?!?/p>
洪信嘆道:“姑娘想必吃了不少苦頭,小小年紀背井離鄉(xiāng)?!?/p>
我點頭沉默。在場三人均是聰穎之輩,有些話點到為止即可。當年黎族慘案雖被西秦上層極力壓掩,但死那么多人如何能掩瞞得過去?黎族一脈兩支,一支全滅,另一支也好不到哪里去,案發(fā)后不少黎人莫名其妙死去,幸存的族人多遠走他鄉(xiāng)。
葉少游先前聽我道過姓氏,只猜測我乃西秦黎族,這時得我親口印證,他的目光便多了份憐惜。我雖反感,卻也明白這是葉疊公子的善意。
一女捧簫在眾樂師的群星拱月中婀娜而來,她精雅的面容和矜持的氣質(zhì)令我想到大杲皇宮的邱妃,而此女也同樣姓邱。
邱芬優(yōu)雅一禮,葉少游連忙回禮,我則與洪信一般微微點首算作回禮。我既不認識她,又不打算與她結(jié)識,示意一下充數(shù)便是。
“葉疊公子既然來了,也不上前吹奏一曲,真叫邱芬失望。”邱芬開口,語音如人,帶著幾分淡雅。她身后的幾人原本眼光爍爍地在我和葉少游身上轉(zhuǎn)悠,聽她道出葉疊二字,又改了神色。眾人紛紛施禮,葉少游一應回了。
“邱姑娘一年未見,音藝又上一層,令葉疊欽佩?!?/p>
邱芬的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嘴上卻道:“仿佛就在昨日,與公子合奏一曲。公子在樂音上的造詣令邱芬收益良多。不曾想今年公子姍姍來遲,碧海潮瀾也收了起來?!?/p>
洪信一旁附聲道:“是啊,老朽等了多日,只為葉疊公子再奏天籟。原以為葉公子不愿打擾邱姑娘清音,經(jīng)邱姑娘這么一提,這才知道葉公子收起碧海潮瀾的用意??上О?,今年聽不到南越的笛仙之音!”我這才知曉原來葉少游的笛子名曰碧海潮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