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買好了,分在兩個袋子里裝著,周遠澤一手提一個,翦墨就甩著兩只手悠閑地走,有意跟他保持了一定的距離。他們一前一后,慢慢就到了熱帶植物館外,周遠澤站下說:“翦墨,休息一會兒吧,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說啊。”她不看他,隔著玻璃窗子看一株頂天立地的大仙人掌。那家伙可真大,怕是要有五六米高吧,要是倒下來砸到周遠澤身上多解恨。
“是關于俞玨的?!?/p>
“唔。她怎么沒來?”翦墨強壓心頭火,這該死的,有女朋友了不起啊,還炫耀!她只盯著那株魔幻的仙人掌運氣,把扎著馬尾的后腦勺對著他。
他沒有急著回答,而是擰開一瓶水遞給她:“你剛才不是說要喝水嗎?”
她不接:“我現在不想喝了?!?/p>
他把蓋子擰好,接上前面的話題:“俞玨是個不幸的孩子,早年家里困難,襁褓里就被爸媽送了人。后來養(yǎng)父母有了自己的孩子,對她就不好了。她寄人籬下,吃了很多苦,受了不少委屈,終于考上了這所重點高中。你也知道,這學校一般人進不來的,除非是教職工子女,或者成績特別優(yōu)秀的。她從三歲開始就畫畫,拿過很多獎才被學校破格錄取。為了繼續(xù)學畫畫,她想盡各種辦法籌集費用,幫畫廊畫名畫贗品換錢買畫具和顏料。她很有天賦,要不是浪費這么多時間和精力,一定能畫得更好。”
翦墨不禁動了一絲惻隱之心。人說“同學少年都不賤”,好像年輕人就不分高低貴賤似的,這是多大一個謊言啊。莫說整個年級、整個學校,就她身旁的朋友圈子來講,也是講究個“共同語言”的。老師家的孩子自然而然就走得近些,非職工子女自覺就“人以群分”,少有的一些托關系走后門進來的“富家子”往往會落個“暴發(fā)戶”的惡名而遭到鄙視,若是家庭條件差一些的就無地自容。即便家境好的學生不會仗勢欺人欺負那些“寒門子弟”,那些人也多少有些心理劣勢的。她有些同情俞玨那份低眉順眼小心翼翼了。
周遠澤接著說:“因為都是特長生,我跟她在一進校時就認識了,還算談得來。她的五官、身材比例好,有個美院的老師就請她做兼職模特,報酬挺高的。她為了掙錢就去了。沒想到有高年級的學生打她的歪主意,她求我保護她陪她去。去了幾次,我覺得還是不妥,就讓她把那份差事推掉了。我抽時間幫她畫點東西去畫廊賣,我們就成了好朋友。后來剛好分班分到一起,我就對她多照顧些。她確實說過喜歡我,要做我女朋友,但是我沒接受,因為我覺得,愛情是一招命中的,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這跟培養(yǎng)出來的朋友關系不一樣?!?/p>
“唔。很好。這樣的好朋友多難得呀,可以做伴畫畫,也可以抱在一起練練接吻技巧什么的??磥砦液褪Y偉帆還不夠鐵?!濒迥耘f盯著仙人掌,恨不得用乾坤大挪移把它身上的刺弄到自己身上來然后把濫好人周遠澤扎個屁滾尿流。對,扎死他!
“不是那樣的。”周遠澤有點窘,“冬天的時候,她的親哥哥來到這邊,找到了她的養(yǎng)父母,商量要帶她離開。俞玨又找到我說,她很快就走了,臨走之前想跟我談一次戀愛。我想,反正她要離開了,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有限,不妨給她留下一段美好的回憶。她下個星期就要走了,學校的課她已經不上了,所以今天沒來?!?/p>
周遠澤這荒謬的論調比仙人掌的刺還要扎人,翦墨恨不得把剛才的那一絲惻隱之心掏出來狠狠丟在地上再用力踩幾腳。原來他是對待感情這么隨隨便便的人。幸好他接受了俞玨而不是選擇她,她才不想成為別人用來咀嚼回味的可悲的回憶呢。她要成為唯一,要成為永恒,她要一個很純粹很認真很堅定的伴侶。要么長長久久地愛,要么干干脆脆地不愛,哪有商量好了一起玩完浪漫就散伙的。惡心,惡心死!
翦墨真想高聲罵一句“狗屁歪理邪說”,不過她忍住了,她決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學著他的口氣淡淡問了一句:“干嘛跟我說這些呢?是不是想說,你的檔期空出來了,可以談場新的戀愛?有合適的人選嗎?要是沒有,我可以幫你介紹。文科理科隨你挑,高矮胖瘦黑白美丑都有備份?!?/p>
她一直盯著仙人掌,卻時刻在玻璃窗的倒影上觀察著周遠澤的表情。她瞥見他臉上閃過詫異的神情,微微蹙了眉,看她的目光帶著失望。但是,他很快就想通了似的,兀自笑笑說:“是啊,我干嘛跟你說這些呢。就當我沒說吧?!彼嗥饍蓚€裝著純凈水的袋子說:“我們離開好半天了,老師可能要著急了。走,我們去找大部隊吧。”
翦墨郁悶的!
周遠澤你這個死人濫人濫死人,你就不能說幾句好話哄哄我啊。
剛巧這時冉鋒從遠處朝這邊跑過來,邊跑邊喊:“翦墨,跑哪兒去了你,過來我給你個好東西!”翦墨緊跑兩步迎上他,將他買的戴著花環(huán)的小熊抱個滿心滿懷,把周遠澤遠遠丟在身后。她暗暗發(fā)誓:“周遠澤你去死吧,我一輩子都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