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銘生注視楊昭半晌,覺得她不是在開玩笑。他放下水杯,把假肢拎過來,單腿站了起來。
陳銘生扶著假肢里外看了看,對楊昭說:“上次……應該還有個繃帶套吧?”
“啊,對的?!睏钫严肫饋砹?,連忙站起身,“有的,你等下?!彼氐轿葑永?,過一會兒陳銘生看見她拿了一個疊好的繃帶套過來。
“剛剛忘記了,給你?!?/p>
陳銘生接過來,看著手里干干凈凈的繃帶套,“你洗過了?”
“不能洗的?”
“沒事?!?/p>
陳銘生拉了幾下繃帶套,楊昭看著他,說:“你不穿上嗎?”
陳銘生頓了一下,說:“不用了吧?!彼读艘粫海鸭僦诺揭贿?,楊昭說:“沒問題?”陳銘生笑了:“能有什么問題?!?/p>
楊昭一邊點頭,一邊說:“沒問題就好?!?/p>
下午的陽光從落地窗外照進來,十分柔和。楊昭坐在沙發(fā)上,手里捧著那個老式茶缸。陳銘生看著她,問道:“楊小姐,你做什么工作的?”
楊昭看著陳銘生,說:“叫我楊昭?!?/p>
“楊昭?!?/p>
楊昭喝了一口水,說:“我沒有固定工作,偶爾接一些藝術品修復的活?!?/p>
“藝術品修復?”
“嗯,你知道這行嗎?”
陳銘生搖搖頭:“我不懂。”
“就是修補些字畫或者瓶瓶罐罐?!?/p>
陳銘生笑了:“瓶瓶罐罐?”
楊昭看著陳銘生,陽光照在他的側臉上,他的笑容很平淡。她放下茶缸,跟陳銘生說:“你跟我來?!?/p>
陳銘生一挑眉,站了起來:“去哪?”
“樓上。”
楊昭領著他進到自己的工作室。
陳銘生第一次來楊昭的工作室。這間房子就在楊昭公寓的上面,面積比她的公寓稍小一點,整間工作室都打通了,只有洗手間被隔開。
工作室中央放著兩張長桌,上面鋪著平整干凈的白布,其中一張桌子上擺著一個小型的密碼箱。
在桌子不遠處,有一個洗手臺,楊昭走過去,仔細地消毒洗手,然后戴上薄手套,將密碼箱打開。
她看了一眼陳銘生,奇怪地說:“你站那么遠干什么?”
陳銘生猶豫了一下,說:“我也洗手?”
“不用,你不要碰到就行?!?/p>
“嗯?!?/p>
說完,楊昭靜了一會兒,陳銘生有些奇怪之際,看見楊昭又抬起頭,陳銘生與之四目相對,聽見她說:“碰到也沒事,影響不大?!?/p>
陳銘生反應了半天,意識到這可能是楊昭覺得剛剛說話說重了,在進行彌補。
他看著半低著頭整理箱子的楊昭。他個子比楊昭高很多,站在楊昭身邊,楊昭不抬頭就看不見他的神情。
陳銘生就在這空閑的間隙里,輕輕地笑了。
那天,楊昭和陳銘生聊了很久。
楊昭給陳銘生看那只陶碗,問陳銘生好不好看,陳銘生看了許久,最后搖搖頭,說:“不太好看吧?!?/p>
“哪不好看?”
“沒花紋?!?/p>
楊昭把陶碗放回密碼箱里,又帶著陳銘生參觀她的工作室。
楊昭的工作室很講究,不管是布局還是設備,都是規(guī)整素凈、井井有條。轉了一圈后,楊昭與陳銘生回到樓下的公寓。
已經(jīng)傍晚了。
陳銘生說:“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p>
楊昭看了看表,說:“好,我送你?!?/p>
“不用了。”
說完,他拿起豎在桌邊的假肢,也沒穿戴,稍折了一下拎在手里。楊昭送他到了電梯,陳銘生看了看楊昭,說:“就到這兒吧?!?/p>
楊昭點點頭。
陳銘生站在她的身邊,楊昭看著地上,被廊道燈光照耀出的淡淡的影子,開口說道:“陳銘生,下次我再找你?!?/p>
叮的一聲,電梯剛好到達,陳銘生撐著拐杖走進去,轉過身時,楊昭怔怔地看著他。
電梯門關上。
他沒有回答。
一直到樓下,陳銘生推開單元門,一步一步地來到自己的出租車邊。他打開門,把假肢放到后座上,等他回到駕駛位,剛剛發(fā)動汽車的時候,看見另外一輛車開了過來。
陳銘生將車側過來一些,給后面的車讓開路,但那車并沒有開過去,而是停在了單元門的旁邊。
陳銘生倒車離開,最后的一刻,他瞄了一眼后視鏡。
那輛銀灰色的保時捷里,下來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
楊昭聽見敲門聲的時候,以為是陳銘生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