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么，林蕭……”顧源淡然地望著我，正午劇烈的光線從他背后醫(yī)院的落地窗照過來，把他的影子染得漆黑，沉甸甸地壓到我身上，他的面容被逆光吞噬得只剩下一圈冰涼的輪廓，“我連吵架都懶得和你吵?！?/p>

“所以呢，現(xiàn)在是個什么樣的狀況？”我被激得同樣咧嘴一聲冷笑，我覺得自己這一刻仿佛被顧里靈魂附體，“就因為簡溪和我分手了，我就變成你的殺父仇人了？我們就不共戴天了？”

“你言情小說看多了。”顧源依然格外平靜。他越是平靜就越是把我的激動襯托得越丑陋。我的火又燒高了三尺。

“首先我和簡溪是朋友，你是他女朋友的時候，自然成為了我的朋友。而現(xiàn)在你們分手了，那我自然有權(quán)利選擇不再是你的朋友。有什么問題么？”

我眼睛一瞇：“沒問題。但現(xiàn)在我和顧里是朋友，你現(xiàn)在是她男朋友，你是不是非得每次都要把場子搞僵了才開心？你以為你每次撂臉色，尷尬的只是我么？被你甩著透明耳光的人只是我么？你錯了，還有顧里。你折磨我的同時，也在折磨她。并且你是如此地心安理得?！蔽彝蝗幌氲搅耸裁?，靈光乍現(xiàn)，“哦，對，或者你也并不心安理得，所以你才對她噓寒問暖百般照顧地彌補你心里的罪孽，裝模作樣地守在她的病床前面，有床不躺，有水不喝的，苦肉計一出接一出?！闭f完這番話，我自己都心驚肉跳。我感覺這一刻自己特別像顧里。我把包挪到自己胸前，隨時準(zhǔn)備拿起來正當(dāng)防衛(wèi)，因為顧源的臉已經(jīng)漲紅了，他的頭皮繃得很緊，導(dǎo)致他的頭發(fā)一根根豎著，看起來像頭被惹毛的獅子，我感覺他隨時都可能揍我。

果不其然，他一拳頭伸過來，攥住我的衣領(lǐng)：“你知道我曾經(jīng)陪簡溪通宵排隊，只為了幫你買一雙限量版的球鞋作為生日禮物么？”

我輕輕冷笑一聲，對他說：“那你知道我曾經(jīng)為了你和顧里能夠合好，做過些什么事兒么？你要開這個頭，拿這個說事兒的話，顧源，我只能說你他媽只是幼兒園學(xué)前班的小朋友，我和顧里早就博士畢業(yè)了！”

我頭一偏，從驕傲冷酷的臉上，滾出一顆溫?zé)岬难蹨I打到他手背上，他的臉一怔，明顯有點兒意外。在“哭”這碼子事兒上，我和南湘都是天賦異稟。女人對付男人最厲害的武器，永遠(yuǎn)都是眼淚，中國千萬熱血男兒用血肉之軀修筑起來的萬里長城，不還是被孟姜女那個弱女子給哭垮了么？以柔克剛，細(xì)水長流，顧里在這方面需要倒過來向我們學(xué)習(xí)。

顧源的手稍稍松開一些：“我只是為簡溪覺得不值！和你在一起了那么多年，然后呢？而你現(xiàn)在，依然每天笑呵呵的，穿著好看的衣服，四處游走在燈紅酒綠的場合，繼續(xù)招蜂引蝶。我真小看了你，林蕭?！?/p>

“那我要怎么樣你才高興？每天把自己關(guān)在家里喝醉，抱著馬桶吐，然后神志不清地去上班，然后被老板開除，回到家里哭著喊著要上吊，把老鼠藥滅害靈全部翻出來當(dāng)咖啡一樣泡著喝，這樣你就滿意了？你以為你是誰？蝙蝠俠?。繅娜瞬坏玫綉土P你就睡不著覺是吧？這么鐵血丹心的，你大半夜上街去抓賊啊你！”我直勾勾地看著他漂亮的眼睛，就是這雙眼睛把顧里迷死了，迷得對我所受到的冷遇視而不見。

顧源松開我的衣領(lǐng)，他臉上的神色透露出他為自己剛剛的沖動感到后悔。他是應(yīng)該后悔，男人無論任何時候?qū)ε藙邮郑紩蠡诘?，早晚的事兒?/p>

我剛想說什么，就被人一扯，朝后踉蹌跌出幾步。

我抬起頭，顧里筆挺地站在我面前，留給我一個鋼板般堅硬冷漠，而又極其安全的背影。

“你們兩個放過我好嗎？”顧里冷冰冰地看著顧源，然后轉(zhuǎn)過身來看著我，“你也放過我好嗎？”

顧源一句話沒說，轉(zhuǎn)身朝門外走。然后坐上他的黑車絕塵而去。

我跟在顧里身后，擦干凈我的眼淚——因為我知道眼淚只能對付男人，對付顧里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