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那就好……免得……接觸過他的人太多了?!瘪R清水有些尷尬,他最不愿意讓部下猜到他的心思了。
“現(xiàn)在有個問題,向您請示?!鞭k公室主任多機(jī)靈,立刻轉(zhuǎn)移了話題。
“說吧。再不說,我就走了,說了也沒用嘍?!瘪R清水笑著說。
“哪兒的話。您畢竟是我們的老領(lǐng)導(dǎo)嘛,任何時候我們都是尊重您的。是這樣的,何梁的尸體還躺在太平間里,我們每天要為這付錢?!?/p>
“什么?付錢?為什么我們要付?”
“這是您說的。說醫(yī)藥費(fèi)報銷有制度,但在太平間的費(fèi)用可以由我們負(fù)擔(dān)?!?/p>
“我是這樣說過,不過,我以為就一兩天呢。趕快火化了,不要拿職工的錢糟蹋?!?/p>
“是。不過,他老婆病著,也不醒來……您看?”
“就沒有別的家屬嗎?他的父母不能做主嗎?不要再等了,你去做做他們的工作,快燒快好!”
“好你個馬清水!什么東西?!何梁為你賣命而死,你就是這么個態(tài)度,真讓人寒心?!敝魅蔚难例X是長在心里的?!昂?。我馬上辦?!?/p>
“隨時向我匯報?!瘪R清水叮嚀道。
辦公室主任找到了何梁的父母,說明了情況。何梁的父親過去是個小職員,從來少自尊和膽量,繼母也是個小職員,對錢比較計較,腦子也不那么聰明。
“那……”何梁的父親囁嚅著,憋得臉都紅了,還是什么也沒說出來。
“不行。我兒子是你們單位的人,你們應(yīng)該負(fù)責(zé),我兒媳婦沒醒,怎么能火化呢?”母親的口氣很堅決。
“那……也行。不過,得你們自己付錢了。公司里沒這個錢呀。”
“你們總經(jīng)理不是說你們管嗎?”何梁的母親急了。
“是,可時間長了,馬總也做不了主呀!職工、上頭都有意見?!敝魅我荒槥殡y的樣子。
何梁的繼母在迅速盤算著:“早晚得火化。他媳婦出來不出來,不都一樣嘛?!?/p>
“那……”
“當(dāng)然喪葬雜費(fèi),連骨灰盒都公司給準(zhǔn)備,再給二老一些當(dāng)天的花費(fèi)。我這帶著呢。”他說著,就掏出兩個信封。
老兩口接過信封,老太太的手感很靈敏,立刻就知道分量不輕。她打開信封,往里看了一眼,是迷人的紅色。
“好吧。我們服從組織的安排?!崩咸珱Q定了。
“可是,這不太……”丈夫說。
“那你說怎么辦?放臭了,再火化?我看你腦子進(jìn)水了?!崩咸珖?yán)厲地說。
遺體告別會辦得很隆重,馬清水指示,一定要做出姿態(tài),告訴公司員工我們是一家人。所有的員工幾乎都被動員來了,馬清水帶頭哭,公司領(lǐng)導(dǎo)大部分跟著哭,職工們幾乎沒哭的。有人還說怪話:“這是老馬的功臣呀!老馬能不哭嗎?”
“什么功臣?簡直就是老馬的再生父母。他要不哭,天打雷轟。”
人們知道何梁和馬清水的關(guān)系,也知道馬清水會傷心的。不是感情,而是沒有人給他做假賬,蒙混過關(guān)了。
“讓陳胖子給他做。”有個職工說。
“讓陳胖子吃還行,咱們就等著看熱鬧吧?!绷硪粋€職工幸災(zāi)樂禍地說。
這時,會場上發(fā)生了一陣騷動,原來何梁那個蠻橫的兒子來了。他一進(jìn)門就大喊:“誰讓你們燒我爸了?我媽還沒醒呢?!彼麤_著正在落淚的馬清水就沖了過去,自從母親給他指出那個膚色黑黑的大個子老頭兒后,他就牢牢把他當(dāng)這個世界上最壞的壞蛋記住了,所以馬清水流下的眼淚,讓他想起老師說的“鱷魚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