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天空中淅淅瀝瀝地下起了細雨，院子里的人陸續(xù)撐起了雨傘，卻沒有一人退席。馮子卿與陸教授商量改天再講，聽眾卻大聲反對，馮子卿看到徐光也撐著傘坐在馬扎上，沖著他舉起手來連連向下指，馮子卿明白徐光要他繼續(xù)講下去。李盛昌大聲說：“繼續(xù)講，把擴音器放大一點。”趙莉連忙從屋里找出一些塑料布和幾把傘，遞給那些沒有雨具的聽眾。

馮子卿將麥克風拉向自己，繼續(xù)講下去：“哪些資本急于外逃呢？有五類，一類是通過貪污受賄尋租等手段侵吞的國有資產(chǎn);另一類是通過走私販私詐騙偷漏稅等非法手段獲得的巨額財富;第三類是在金融資本時期，通過與權力的勾結和暗箱操作，在股票市場、房地產(chǎn)市場以原始股贈送、上市額度贈送、股票市場操縱、土地使用權、舊區(qū)拆建權等獲取的巨額資產(chǎn);第四類是在大規(guī)模國有資產(chǎn)重組過程中，通過MBO所瓜分的國有資產(chǎn);第五類是通過合法經(jīng)營積累的私人資本。我們可以清楚地看到，前四類便是不法資產(chǎn)的占有者。”

陸教授在一旁補充說：“河南大學的巫教授認為，資本原始積累使中國的國資流失。這個規(guī)模有多大呢？我們舉一個簡單的例子，我國國民儲蓄總額相當部分的金融資產(chǎn)為這些暴富者占有，同時他們還有相當一部分資金用于購買房地產(chǎn)以及轉(zhuǎn)移到國外。巫教授認為，在近二三十年的改革中，沒有人能夠說得清究竟有多少國有資產(chǎn)流入私人手中，但是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卻是有目共睹。”

馮子卿向院子里望去，看見在細雨中的聽眾一個個表情凝重，會場上除了演講者的聲音，就是淅淅的雨聲，這種場景給了他很大的鼓勵。他愿意更深入地探討下去，便有意識地給陸教授出些難題：“陸教授，我知道歐美國家的資本原始積累過程經(jīng)歷了二三百年，其中經(jīng)歷了血性的掠奪和卑鄙的欺詐，而中國僅僅用了二三十年就基本上完成了這個過程，你能解釋一下這其中的原委嗎？”

陸教授暗自笑了起來，他知道馮子卿實際上把一個人所共知卻又人人回避的難題推給了他，但他顯然感受到場內(nèi)鴉雀無聲的聽眾的期待。他回答說：“本來我不想談這個問題，因為這是人人都看到了的，但是有誰講了？今天我坦率地談談我的觀點，一則因為今天是這個給我們很多啟迪、讓我們感受真理力量的講壇終結的日子，再則是因為大家在雨中這樣肅穆地聽講，我要對得起大家。”他頓了一頓說：“以令人瞠目的速度實現(xiàn)私人資本積累的爆炸式增長，在歷史上全世界只發(fā)生過兩次，一次是在蘇聯(lián)和東歐劇變過程中實現(xiàn)的，這個問題我們今天不討論。另一次是在中國，其關鍵的因素是公權力的私有化。”

場內(nèi)忽然爆發(fā)出熱烈的掌聲，馮子卿看到許多人把傘扔在了地上，熱烈地鼓掌。他的眼睛再一次濕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