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伯特教授（朝英雄廣場望）

將來蘭道爾先生最近的將來

會證明您是對的

對我個人來說這一切都不再成其為問題了

我反正已經(jīng)是德布林公墓的人了

我哥哥約瑟夫可以說很幸運

他一時沖動的自殺行動就成功了

我一向很欽佩自殺者

我從來沒有想到我的哥哥會有能力如此了斷

您知道嗎生活的確是一出喜劇

[指著地上到處放著的箱子、手提包

在所有這些箱子手提包上都寫著牛津

然而這些東西現(xiàn)在要運往的目的地是諾伊豪斯

我哥哥已經(jīng)把這個單元房

賣給一位波斯商人

此人現(xiàn)在生活在伊斯坦布爾

我不知道賣了多少錢

波斯人付了多少錢我也不感興趣

伯森多夫鋼琴已事先就運往牛津了

像老年間一樣走的是船運

[對安娜

你現(xiàn)在可以等著瞧伯森多夫鋼琴

又怎樣再運回維也納的

你的母親從來彈不好鋼琴

業(yè)余愛好沒有章法

《自由射手》的恩辛詠嘆調(diào)

就是她最高水平了

不要指望還能有更高的建樹了

但我們不可以忘記她這一生

為我們做的事情

[對利比希教授和蘭道爾先生

開始時我們大家以為

她的病是一次偶然的發(fā)作

不料后來發(fā)展成了一種無法治愈的慢性疾病

[彎身向前

她數(shù)月以來又聽見英雄廣場民眾的叫喊

這喊聲讓她整天驚恐不安坐臥不寧

您知道的一九三八年三月十五日

希特勒開進了英雄廣場

安娜

在諾伊豪斯她的病就不發(fā)作

羅伯特教授

從醫(yī)學上這很容易解釋

但無法醫(yī)治

安娜

我很高興我把這套房子賣掉了

這房子沒有帶給我們好運

羅伯特教授

我一直說

別住在市中心

房子的窗戶正對著英雄廣場

真是不可思議

奧爾嘉

母親是不愿意搬進這套房子的

羅伯特教授

為什么你知道嗎

她當年受到的驚嚇嚴重地刺傷了她的心

所以她無論如何不能接受這套房子

但是約瑟夫著了魔似的喜歡這套房子

當時我搬進了離大學不遠的一處公寓

你媽媽住進了這棟樓

果不其然第一天她就犯了病

大家以為她有怪癖

因為你們母親一直喜歡裝腔作勢

可是這是在她身上潛伏很深的頑疾發(fā)作了

不是做戲

最終大家才明白

正是這個所謂總做戲的人

一直患有這種無法治愈的慢性疾病

現(xiàn)在幾點鐘了

奧爾嘉

三點

[齊特爾太太進來，把一玻璃罐子水放到桌上，接著又走了出去

羅伯特教授

利比希教授夫人

您很熟悉卡爾斯巴德療養(yǎng)地

您認為到那兒療養(yǎng)值得嗎

利比希太太

我足足有五十年沒有再去過卡爾斯巴德了

羅伯特教授

但是您知道那里的情況啊

利比希太太

我知道的是五十年前那里的情形

羅伯特教授

當然已經(jīng)五十年了

也許今天的卡爾斯巴德

早已經(jīng)面目皆非了

我沒有去過捷克

聽說卡爾斯巴德有許多很漂亮的旅館

利比希教授

不能去卡爾斯巴德

可能旅館還是那些個旅館

樓房還是那些個樓房

但是那里的氣氛讓人無法忍受

到處都是所謂共產(chǎn)主義的思想意識

羅伯特教授

像我這樣的歲數(shù)

在今天這種情況下

還要去卡爾斯巴德

實屬頭腦發(fā)昏

想當初我的父母親去卡爾斯巴德

從維也納乘特快列車只要五個小時

一等臥鋪車廂

利比希教授

過了六十歲還去療養(yǎng)地

此前又從來沒有療養(yǎng)過

那的確是胡鬧

君主王朝自然也不理想

您是否相信什么時候

又會出現(xiàn)像奧地利君主制那樣的體制

羅伯特教授

不會永遠不會

不會再有那樣的王朝了

利比希教授

不會再有了

羅伯特教授

不會再有了

利比希教授

當年您怎樣獲得了

在劍橋大學教書的位置

羅伯特教授

是施特洛茨卡教授的舉薦

我在維也納與他相識

他一九三四年就去了英國

了不起的一個人

戰(zhàn)后是他使我和我哥哥

在維也納又走上了大學講臺

施特洛茨卡教授對我們不僅僅有知遇之恩

可以說他救了我們的性命

現(xiàn)在他也埋在德布林公墓里了

所有這些了不起的人物都安息在德布林公墓

奧地利的有頭腦有才智的人

都葬在德布林和格林卿公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