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杜樊川、溫庭筠等人的詩,郁達夫也是很喜愛的,領悟得也比較深刻。所以,他教導孫荃說:
李太白詩雖豪健,不宜于女子,不讀可也。杜樊川詩,雖多楊柳煙花、金釵紅粉之句,然描神寫意,各得其致,閨閣中之好伴侶也。溫庭筠不遇終身,敏才逸思,徒消費于紅薇斗帳之中。其詩哀而艷,其詞雅而香,所謂百讀不使人厭者,其唯八叉集乎!
雖然唐詩使郁達夫獲益匪淺,但真正指示他作詩“門徑”、引導他進入詩歌殿堂的還是清初吳梅村等人的詩。因而,他教誨孫荃,在讀唐詩的同時,切不可不涉獵吳梅村、龔定庵等人的詩文:“清初吳梅村,查初白諸人詩,風光細膩,一詠三嘆,誠學詩者之好模范也?!庇衷疲骸扒逶娙擞旋彾ㄢ终?,仁和產也。詩句秀艷類吳梅村?!?/p>
對獨尚神韻的清詩人王漁洋,郁達夫也是推崇備至。其言曰:
王漁洋《灞橋寄內》詩云:“長樂坡前雨似塵,少陵原上淚沾巾;灞橋兩岸千條柳,送盡東西渡水人。”此絕句中格調之最上乘也,可法之。
對唐代著名詩人杜甫的“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窗含西嶺千秋雪,門泊東吳萬里船”郁達夫卻不甚喜愛,他認為:“詩非不佳,讀之覺神喪氣阻,無一往之深情,不可學也?!?/p>
孫荃應該讀誰的詩,學什么樣的詩體,郁達夫在《云里一鱗》里也一一“指導”。
詩格須細而詩意須深?!斑b知楊柳是門處,似隔芙蓉無路通”,何等緊飭,何等幽閑。
五言長古不宜于婦人,畢生不作一首可也。
七言長古如《春江花月夜》、《代悲白頭翁》、《長恨歌》、《圓圓曲》等篇,不可不讀。
婦人作詩,宜多作律詩。蓋心細者求對亦切也。女子作絕句亦佳,然必須運用新意。
七言絕句,最好一二句使對,并使押韻。末二句,斷不能使對,一經對煞,便覺讀不響亮,此音韻上之病也。
郁達夫認為,像孫荃這樣文化程度的詩詞初入門者,小說和經史之類的著作亦不可不讀,但必須是有選擇的。他認為:“近世小說,多淫猥怖人之作,不可讀也?!度龂萘x》尚可供兒女子消閑之用?!?/p>
對“經史”類的著作,郁達夫給孫荃開列的“書目”也很詳細。
經史不可不讀,不必多讀,百子亦然。宜讀書名略記之,則得。
《左傳》《詩經》《四書》《綱鑒易知錄》《莊子》《孔子家語》《世說新語》《荀子》《烈女傳》《古今注》《天寶開元遺事》等。
對孫荃練習什么樣的字體與她的性情相吻合等問題,郁達夫也發(fā)表了自己的看法。那就是“字亦不可不習。王右軍、褚河南、王夢樓、董其昌諸人帖佳。趙子昂小楷亦可觀”。
說起“家事”時,郁達夫向孫荃進言道:“家事亦不可不習。然顧東則易失西,須以不害學業(yè)為度?!?/p>
郁達夫將孫荃的“學業(yè)”看得很重,遠在她的“習紅裝”之上。
對孫荃的行為規(guī)范和處事原則,郁達夫也有自己的看法——“舉止不可太輕,亦不可太鄙。要之久執(zhí)厥中,方足表大人家之態(tài)度耳?!?/p>
要而言之,為女子“舉止不宜輕鄙”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