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瓜上市了，花花綠綠的瓜擺滿了開封東西大街和南北門、東司門、州橋、南北土街、宋門、曹門一帶 ，切開的瓜瓤兒鮮紅的如胭脂，橙黃的若黃錦緞，雪白的如秋棉。開封城轉眼成了西瓜城。

賣瓜的人爭著喊，比著喊，都在吆喝自己的瓜甜，又涼爽，又可口。更有人扯著喉嚨喊：“皇家花園里種的瓜咧——沙瓤兒！”幾天來，袁世凱看見西瓜心里都疼痛。養(yǎng)母牛氏在南京時就害怕切瓜，她看見人拿著刀將西瓜切開，露出鮮紅的瓤兒，發(fā)瘋地喊叫：“哎呀，殺人了！肚子里都是血呀！不好啦！”眾人怎么勸都勸不住。

家里來信說，牛氏病了。其實是和其他妯娌處不好，想袁世凱了，讓他回家看一看。

袁保恒讓他回去幾天就快一些回來。

回到家時，牛氏正在床上躺著，瘦得像干柴一樣，又青又黃，頭上時時出著虛汗。

袁世凱跪在床前，請牛氏諒解自己沒在身邊守候。

在家?guī)滋?，天又熱，他心里格外煩躁，有時無緣無故地發(fā)脾氣。袁世敦、袁世廉、袁世輔、袁世彤他們來勸他，他則又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請了郎中來看幾次，配了一些藥，牛氏的病好多了。袁世凱天天在床前侍候，家里人都夸他懂事，是個忠孝之人。牛氏臉上有了紅光，每每對他說：“我兒是菩薩面相，將來定是大富大貴?！?/p>

突然，開封一天來了三次信，袁保恒讓袁世凱速回開封。

正是月夜，袁世凱騎著馬，舉起鞭不停地催，在漫野里狂奔。

到了開封時，袁保恒已經斷了氣。

袁世凱撕肝裂膽地哭著，拍打著地板，把手都拍流血了。

袁保齡和袁世勛、袁世繩他們從北京趕來，袁世凱抱著他們的腿，跪在地上不起，號哭著，說：“是我不懂事，是我害死了叔父大人，該千刀萬剮??！”哭到極痛時，用手掌狠打自己的臉。

袁保齡駭問他為什么要這樣說。

袁世凱啼哭著說：“叔父大人來此辦理賑務，日夜奔忙，積勞成疾。若是我懂事，能夠幫著叔父分憂解難，也不至于讓叔父這樣早早地就走了??！”

袁世勛說：“慰亭，不要太難受，這是咱們袁家的劫數，是天意。別勞心傷神太重，應節(jié)哀。叔在世時是很看重你的，你不要想太多?！?/p>

袁保齡長嘆一口氣，說：“念我袁家對朝廷也是赤膽忠心，為何蒼天這樣無情，使我祖輩沒有活過六十歲的啊！這不公平！蒼天，寬恕我袁家，撤了這不到六十的鬼門關吧！”

袁世凱望著袁保齡他們，感到他們都那樣可憐。他想，叔父袁保恒休養(yǎng)很好，又注意保重身體，絕不會暴病而終的。

喪事中間，他私下找人問個中的實情，人們都避而不談。他冷笑著在心里尋思著：再不說我就用刀逼他們！

夜晚，靈棚燭光通明，吊唁的人來來往往，袁世凱趁機拉著一個衙役，走進耳房，猛一腳踹倒他，拔劍頂住他的胸膛，厲聲喝問，讓他交代袁保恒的死因。衙役結巴了半天，才講清緣由。袁世凱氣得將牙咬得咯咯直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