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德剛給張學良做口述史時,一次,張學良對唐德剛說他的弱點是一輩子沒有過上司。唐德剛發(fā)問:“老帥不是你的上司?”張學良答道:“他是我父親,父親究竟與上司不同?!碧频聞傇賳枺骸笆Y介石不是你的上司?”張學良笑著答道:“所以他發(fā)脾氣,我就把他抓起來呀?!?/p>
竟是這么簡單?
蔣介石對張學良發(fā)了脾氣,一輩子沒有過上司的任性的少帥,就把這個上司抓了起來,就弄出個西安事變。不是上司而是侵略者的日本弄出個九一八事變,占了他的東三省,這位比蔣介石的脾氣還大,堪稱“中國第一脾氣”、“中國第一任性”的少帥的脾性呢?
9月6日,正是日本人把“中村事件”鬧得沸沸揚揚、步步緊逼之際,張學良在給榮臻和遼寧省主席臧式毅的電報中,說:
對于日人,無論如何尋事,我方務需萬方忍讓,不可與之反抗,致釀事端。即希迅速密令各屬切實注意為要。
而在此前的7月8日,在北平副司令部致東北政務委員會的電報中,則稱:
如果一旦開戰(zhàn),東北必定要失敗。
為什么“必定要失敗”呢?因為日本、日軍太強大了。
在后來的口述歷史中,張學良說:“日本軍隊厲害,真厲害”,“那人家訓練好,裝備好”。“日本厲害,日本人的忠是世界第一啊,武士道嘛。世界沒有哪個國家能那樣,就算剩一個人也打,這是數量上不能比的。日俄戰(zhàn)爭的時候,日本工兵去破壞俄軍的鐵絲網,他們身上帶著炸藥,每個兵躺到鐵絲網那,這樣把鐵絲網炸開了,他們真有軍人的精神?!?/p>
還未開戰(zhàn),先自氣餒。
在東北各級官員中,恐日病已經深入人心。
事變后,吳佩孚到北平,在車站見到前來迎接的張學良,怒斥道:“為何不打?”張學良說:“實力不足,打不過。”吳佩孚說:“現在我來了,實力就足了!軍人最大的實力,便是一個死字!”
沒這個“死”字,不敢對日本人說“不”,就對自己人、對部下說“不”。
不抵抗,敵人沖到眼前了,也不能都“挺著死”,就跑。官員跑,軍隊跑,往遼西跑,在錦州再成立個遼寧省政府。眼瞅著日本人又奔錦州殺來了,再往關內跑。
不光跑,還要講理。
民間吵架,一個人不講理,另一個人往往會說:我就不信這世上沒個講理的地方。
張學良看準的這個講理的地方,是總部設在瑞士日內瓦的國際聯盟,簡稱“國聯”。
成立于1920年的“國聯”,實際就是個國際辯論俱樂部,各國政客聚在一起,說說吵吵而已。有實在看不過眼的事了,派人去聽聽看看,寫個調查報告。
事件發(fā)生時,張學良即電話指示榮臻:
尊重“國聯”和平宗旨,避免沖突。
蔣介石也鐘情“國聯”。他在9月22日的南京市黨員大會上說:
此時世界輿論已共認日本無理,我國民此刻必須上下一致,先以公理對強權,以和平對野蠻,忍痛含憤,暫取逆來順受態(tài)度,以待國際公理之判斷。
除了期待“國聯”懲罰日本、伸張正義,張學良還有“全國抗戰(zhàn)論”。
接到榮臻“十萬火急”電報后,張學良召集于學忠等高級將領開會時說:
我們軍人的天職,守土有責,本應和他們一拼,不過日軍不僅一個聯隊,他全國的兵力可以源源而來,絕非我一人及我東北一隅之力所能應付?,F在我們既已聽命于中央,所有軍事、外交均系全國整個問題,我們只應速報中央,聽候指示。我們是主張抗戰(zhàn)的,但須全國抗戰(zhàn);如能全國抗戰(zhàn),東北軍在最前線作戰(zhàn),是義不容辭的。
這話與判斷錯誤,似乎又對不上茬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