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唐逸君又曉以利害地對鄭蘋如說:“如果她能與丁默村‘認識’,對鄭家至少也不會有什么壞處?!?/p>
唐逸群這一句話,似乎一下子讓鄭蘋臺心有戚戚,因為鄭蘋如知道唐逸群所說的“壞處”是指什么。不久前,在她父親手下任法庭庭長的大法官郁華,也就是作家郁達夫的哥哥,剛被人不明不白地暗殺了。
唐逸君離開后,鄭蘋如自然是第一時間將這一事情向組織匯報,沒想到,“上峰”一聽這事,竟然命令她將計就計,就此打入“76號”,設一道“美人計”。
眾所周知,“76號”罪魁禍首有兩個,一是其主任丁默村,二是其副主任李士群,皆是汪偽政府的漢奸,又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鬼,至此,算是都被國共兩黨的間謀“盯”上了。只是鄭蘋如與關露深入“76號”的具體任務卻大不相同,關露的任務是從李士群身邊設法竊取日偽情報,而鄭蘋如則是除掉丁默村。
看起來,鄭蘋如進入“76號”與關露一樣,只是事出偶然,其實并非如此,背后是有著許多必然因素的。
鄭蘋如的父親鄭鋮,雖早年留學日本,但是深明民族大義,即使面對日寇的白色恐怖也決不出任偽職,這自然已讓日本人極為不滿(直到后來鄭蘋如被捕,對方曾以他出任偽職為“保釋”條件,他也堅決予以拒絕,并為此憂憤而死);母親雖是日本人,但也難能可貴地深明大義,在平時的生活中,自稱自己“嫁的是中國人,姓的是中國性,自然也是中國人”,一直都站在反戰(zhàn)的立場上同情和支持中國的抗戰(zhàn);即使是日本的舅家親戚,也多為進步的反戰(zhàn)人士。
再看鄭家其他成員后來的事實表現(xiàn):鄭蘋如的弟弟鄭海澄,雖是在日本學會飛行的,但是“七七事變”后毅然回國,駕機與日寇搏擊于長空,于1944年1月19日,他在保衛(wèi)重慶的空戰(zhàn)中壯烈犧牲。
另外還值得一提的是,鄭蘋如的未婚夫王漢勛,是鄭海澄的戰(zhàn)友,也于1944年8月7日,在執(zhí)行軍事任務時犧牲于湖南衡山。鄭海澄和王漢勛的名字,至今都鐫刻在南京“航空烈士公墓”的紀念碑上。
因此,說鄭家“一門忠義”,可謂當之無愧。鄭蘋如在這樣家庭和人際環(huán)境中長大,因此,若說她走進“76號”,或許和關露一樣,的確多多少少有點偶然因素,但是說她走上為國犧牲的道路,那卻是一種必然。
還有人說,鄭蘋如進入“76號”,是背著他父母的,或父母是并不同意的,其實也不然。
同樣據(jù)鄭蘋如的妹妹鄭天如回憶的一件小事,我們大體上可以見出鄭家的家教原本是很嚴的:有一次,鄭家隔壁的一位鄰居,從美國帶回一把電吉它,邀請鄭蘋如晚上一起過去玩,沒想到晚飯后鄭蘋如要過去時,父親卻不讓。鄭蘋如一再說,一是就在隔壁,二是與人家都說好了,不去不好意思。但最終父親還是不讓,而鄭蘋如也只好作罷。生活瑣事面前鄭鋮尚且如此嚴格,女兒要深入龍?zhí)痘⒀ㄟ@樣的事情,鄭蘋如又如何能瞞著父親?據(jù)說鄭蘋如的行動事先是征求過父親意見的,父親沒有同意,但也沒有明確反對——根據(jù)父親的性格,不反對實際上也就是同意甚至支持。當然,鄭蘋如之所以將“組織上”如此重大的事情征求父親的意見,不怕瀉密,里面還有一個原因,這就是鄭鋮本人原本也是中統(tǒng)的人,鄭蘋如加入中統(tǒng),介紹人也不是別人,正是她父親鄭鋮。不僅如此,在此之前,鄭蘋如實際上已經(jīng)與鄭鋮等多次合作,獲取并傳出了許多重要的情報,其中最重要的,是她曾以自己的特殊身份,從日本人那里探聽到汪精衛(wèi)“將有異動”的重要情報,并傳給了重慶,只可惜并未引起重視,更沒得到確信,這才使得重慶方面陷入了后來的一系列被動。不過,也正是因為此事,重慶方面這才開始對鄭蘋如重視起來,才對她的能力有所認識,也才將如此重要的“鋤奸行動”交于她去實施。
與丁默村“認識”后,鄭蘋如一是設法獲得丁默村的信任,誘使他放松警惕,二是尋找和創(chuàng)造機會,爭取盡早除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