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轉向我。正當我預感到狂風暴雨即將來臨時的時候,電話鈴響了。她依然瞪了我?guī)酌腌姡抛叱鋈ソ与娫挕?/span>
“來,伊娃。”我把盛土豆的碗遞給她。
“把沙拉也給她,”爸爸開口說道,“還有面包。她得多吃點兒,不管吃肉還是吃面包,什么都行。”
我朝他的方向看過去,他的嘴角耷拉到像在扮鬼臉的幅度??善鋵嵥皇窍胄πΧ?。
“謝謝爸爸。”我竭力控制住不讓眼淚奪眶而出,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膝已經(jīng)不由自主地劇烈顫抖著。
“你覺得我們的新教練怎么樣?”
我把手指放在眼角,裝出不經(jīng)意的樣子,試著用手指擦去眼淚,總比拿起餐巾讓人一眼就看出我在流淚要好。
“噢,”我吸了一下鼻子,“我覺得他還不錯。今天下午我看了一會兒他上課。他正在騎一匹寄養(yǎng)在馬廄的馬。”
“他是個法國人,你知道嗎?”
“是的,爸爸,我看出來了。”
“你媽媽非得用他。”
“怪不得呢。”我強顏歡笑,“他來這兒多長時間了?”
“一兩個月吧。”說著他伸開低垂的手,費勁地從桌上拿起餐巾。他得用肩膀使勁才能完成這個簡單的動作,能看出來整個手臂都在用力。
“你喜歡他嗎?”我眼睜睜地看著他拿起餐巾的艱難過程,不知道是該去幫他還是假裝沒注意到就好。眼前的情形就像布滿了地雷的戰(zhàn)場,萬不能輕舉妄動。
“還行吧。”爸爸說道,終于完成了用餐巾擦嘴的動作,“雖然他寵著那些馬,可他用的都是些新奇的教法。”
“那你還用他。”
他的肩膀在發(fā)抖。我開始以為他肩疼,后來才意識原來他只是在聳肩而已。“你媽媽對他很滿意。而且她還打算以后拿這個當招牌來著。”
酒還沒打開,我正好先下手為強。我正準備坐下的時候母親進來了。
“誰打的電話???”爸爸問道。
母親斜眼瞟了一眼酒杯,然后在爸爸身邊的位子坐下。“是丹打來的。”她回答道。
我立馬抬起頭。她正擺出一副自鳴得意的表情觀察著我的反應。
不,她怎么能這樣。“不會是丹·加里博爾迪吧。”我失控地抗議道,恰中母親下懷。
“正是丹·加里博爾迪。”
“他干嗎打電話?”
“他為什么不能打電話,他是我們的獸醫(yī)埃”
我皺起眉頭。早該想到是丹打來的電話,因為母親告訴他我回來了??晌覜]想到他居然和我父母之間還保持著聯(lián)系,我卻被蒙在鼓里。實話說,我還真是毫無心理準備。
“我不知道埃”我心存戒備地回答道。
“是啊,你怎么會知道。”
“行了,烏蘇拉。”爸爸說道。
他生氣地擺了擺手,然后把手放回扶手上,接著伸手去夠勺子。我之前沒怎么注意到,原來他盤邊只放了一把勺子。他吃力地用五根手指環(huán)繞著勺柄,頓了一下,攢足力氣。哪怕是一丁點兒的食物,進入他嘴里的每一個步驟也變得艱難無比。我實在不忍心看下去。
等他將東西咽下去,母親幫他把酒杯遞到嘴邊。他抿了一小口,母親放下酒杯,一滴都沒灑。整個過程他們沒有互看一眼,甚至連酒杯都沒刻意看一下,可彼此的默契卻心照不宣。
“他打電話來干什么?”爸爸問道。
“他從拍賣會上帶回一匹馬,想讓你瞧一眼。還有你,安妮瑪麗。”
“你果然已經(jīng)告訴他我回來了。”我說。
“我當然說了。你人都已經(jīng)回來了,難道還要保守秘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