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倫敦(1)

喜歡你是寂靜的:林徽因傳 作者:王臣


徐志摩。

與他相識相知的時日,是林徽因在倫敦最好的記憶片段之一??v日后多年,再憶及當(dāng)年往事,兩人心中亦都是溫柔至極的。那時光,溫柔似夢中白蓮,卻實(shí)在皎潔得耀眼。

她猶記得那次,他雨后看虹帶給自己的浪漫驚動,是緩緩慢慢,卻又是浩浩蕩蕩的。那日,她從姐夫亦是徐志摩同學(xué)的溫源寧口中得知,徐志摩竟曾頭頂大雨跑去溫源寧的宿舍喊他看虹。彼時,溫源寧只覺得眼下這男子是果真與旁人不同的,心極摯純。

他骨子里便不時會流出一種虛花的浪漫沖動,而那浪漫卻又是極深穩(wěn)沉實(shí)的。似是與常人沖茶飲水,穿衣行路一般,是很自然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氖?。也就那一晚,林徽因抑制不住心中好奇,便惴惴跑去問他怎就能判定那雨后必有彩虹之時,不想他卻答道:

“完全詩意的信仰。”

不是所有的浪漫都令人著迷,亦不是所有的詩意都值得回憶。但一切自他處散發(fā)出來,便總令林徽因覺得是格外不同的。彼時,她不過十六七歲素衣少女,是春日梔子,蓬勃芳香。如此年紀(jì),孤寂一人在異國他鄉(xiāng),心中所缺,往往便只是一個溫柔懷抱,或是浪漫依靠。

父親依舊是極忙碌的,并不能時時伴她左右,與她閑話。那段時日,對于林徽因而言,時如春草溫柔,時而也似荒野寂寞。正如她日后給沈從文寫的信中所言:

“我獨(dú)自坐在一間頂大的書房里看雨,那是英國的不斷的雨。我爸爸到瑞士國聯(lián)開會去,我能在樓上嗅到頂下層樓下廚房里炸牛腰子同洋咸肉,到晚上又是在頂大的飯廳里(點(diǎn)著一盞頂暗的燈)獨(dú)自坐著(垂著兩條不著地的腿同剛剛垂肩的發(fā)辮),一個人吃飯一面咬著手指頭哭——悶到實(shí)在不能不哭!理想的我老希望著生活有點(diǎn)浪漫的發(fā)生,或是有個人叩下門走進(jìn)來坐在我對面同我談話,或是同我同坐在樓上爐邊給我講故事,最要緊的還是有個人要來愛我。我做著所有女孩做的夢。而實(shí)際上卻只是天天落雨又落雨,我從不認(rèn)識一個男朋友,從沒有一個浪漫聰明的人走來同我玩——實(shí)際生活上所認(rèn)識的人從沒有一個像我所想象的浪漫人物,卻還加上一大堆人事上的紛糾?!?/p>

恰逢此時,他便來了。

徐志摩兼具林徽因少女時期孤自獨(dú)處時分對親密伴侶的所有向往——浪漫,匆忙,溫柔,詩意,瀟灑,自若,且熱烈。于是,那一晚,她與他討論雨后的虹,康橋的夢。并在閨閣隱秘角落,深夜闃寂時分,寫下那一首《那一晚》,來回想,并紀(jì)念。

那一晚我的船推出了河心,

澄藍(lán)的天上托著密密的星。

那一晚你的手牽著我的手,

迷惘的星夜封鎖起重愁。

那一晚你和我分定了方向,

兩人各認(rèn)取個生活的模樣。

到如今我的船仍然在海面飄,

細(xì)弱的桅桿常在風(fēng)濤里搖。

到如今太陽只在我背后徘徊,

層層的陰影留守在我周圍。

到如今我還記著那一晚的天,

星光、眼淚、白茫茫的江邊!

到如今我還想念你岸上的耕種:

紅花兒黃花兒朵朵的生動。

那一天我希望要走到了頂層,

蜜一般釀出那記憶的滋潤。

那一天我要挎上帶羽翼的箭,

望著你花園里射一個滿弦。

那一天你要聽到鳥般的歌唱,

那便是我靜候著你的贊賞。

那一天你要看到零亂的花影,

那便是我私闖入當(dāng)年的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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