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一次,在維也納開往柏林的列車上,辜鴻銘為了打發(fā)時間,隨手拿起一張德文報紙,一向愛搞怪的他竟然倒拿著報紙來讀。坐在他身邊的兩個德國人開始嘀咕起來,見辜鴻銘沒有反應,其中一個德國人大聲嘲笑說:“看哪,這個愚蠢的支那人根本就不懂德文,偏偏還要裝蒜,連報紙拿倒了都不知道?!闭f完,兩人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車廂里的其他人也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這時,辜鴻銘放下手中的報紙,用一口純正而流利的德語正色說道:“你們這種毛頭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你們德國的文字簡直太簡單了,不倒過來看根本沒意思?!苯又€真的當眾表演了一回倒讀報紙的本事,讓那兩個德國青年徹底敗下陣來。
清光緒四年,公元1878年,辜鴻銘返回檳榔嶼,14年的留學生活已使當日的懵懂少年成為一個精通西方文化的青年學者。一年后,辜鴻銘被英國殖民地政府派往新加坡任職,在此期間,他每日西裝革履,風度翩翩,滿口洋文,儼然一副紳士派頭,然而,命運注定他不能作為一個生活優(yōu)裕的官吏平淡了此一生,一次看似偶然的機遇,點燃了父親、義父、恩師和許多推崇中華文化的西方學者深深埋藏在他心中的中國情節(jié),促使他最終轉向了中國傳統(tǒng)文化。
1881年,辜鴻銘與被派出訪印度、返國途中路經(jīng)新加坡的馬建忠 會晤,兩人一見如故,傾談三日,馬建忠對辜鴻銘說:“中國文化博大精深。非一朝一夕所能成就,數(shù)干年的文明,洋洋大觀,鑄就其精髓的,不外儒道兩家。首先抓住這兩大經(jīng)絡,弄通了之后,就能觸類旁通?!欢宓纼杉矣植皇遣荒芟嗤ㄈ诘?,一個人立身處世要有儒家的剛強忠義,所謂君子自強不息,生活中又要有道家的和諧閑適。”又說:“中國人的日常生活,非常強調閑適和諧。日常生活中的一切無不在闡述一種思想——和諧,這是道家的精髓,在日常生活中,與自然相順應,絕不逆天而行……但現(xiàn)在,中國已在顯出老相了……自鴉片戰(zhàn)爭后,西歐諸國對中國大肆侵略,仗著先進的兵器為所欲為。我們留洋,就是要看看西洋人憑甚么可以到處橫行,從一個新的角度,看看中國人到底甚么地方不行了。然后再設法療治,使我們的民族老而彌壯,使我們的國家自立于世。”
馬建忠的一席話對于辜鴻銘來說,猶如醍醐灌頂。40多年后,辜鴻銘回憶說:“我在新加坡同馬建忠的晤談……是我一生中的一件大事。因為正是他……使我再一次變成一個中國人……我同馬建忠晤談三天后,即向殖民當局提出了辭呈,沒有等到答復,就乘坐第一班汽船回到我的檳榔老家。在那里,我告訴我的堂兄,即我們家那位家長,說我愿意蓄辮和改穿中國衣服?!?/p>
從此,辜鴻銘埋頭研究中華文化,并回到中國,在晚清實權派大臣張之洞幕府中任職二十年,主要職責是“通譯”。他一邊幫助張之洞統(tǒng)籌洋務,一邊精研國學,自號“漢濱讀易者”。在此期間,辜鴻銘負責處理外交事務;幫助張之洞籌劃開辦槍炮廠,邀請德國兵工專家來華幫助制造槍炮;陪同張之洞迎接來華的俄皇儲和希臘王子,以一口流利的法、俄、希臘語震驚四座,受到兩位皇子的贊賞 ;1894年中日甲午戰(zhàn)爭后,輔助張之洞組建新軍;用英文翻譯《論語》,致力于向西方闡釋和輸出中國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