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代電”還有蔣先生給我的又一封親筆信,內容與電令大致相同,僅是語氣稍緩和些,他說已派207師去清原接應,自己也在沈陽停留三日,要我務必果斷地率長春守軍突圍,否則將不能等候矣。
我的心被眼前的一切攪得異常煩亂,明明知道突圍已不可能,但作為軍人又不能不服從命令,心情真是痛苦極了。最后,我心一橫:突圍是死,不突圍亦死,橫豎是死,干脆拼死向外突吧,死了也能落個國民黨“忠臣”的名聲。
想到這里,我命副官通知曾澤生將軍和史說將軍火速到我的住所開會。史將軍接到電話馬上就趕來了,曾將軍卻推說正在吃飯,支吾著不肯來。我一把奪過電話,焦急地說:“曾軍長,我有要事相商,你馬上來一趟!”“這……我剛吃飯,等一會兒去好吧?”電話筒里傳來曾氏猶疑的聲調。“不行,事情非常緊急,你得馬上來!”我仍堅持?!澳恰冒?,我五分鐘以后趕到,可以吧?”他猶猶豫豫地答應了。
又過了大約十分鐘,曾澤生將軍才趕到,神色顯得有些慌張,一反常態(tài)。我雖有點詫異,但并未料到會發(fā)生什么意外。
“桂公召我什么事,這么急?”曾氏一面點頭與史說、楊友梅二將軍致意,一面略微拘束地在我斜對面的沙發(fā)上坐下。我順手將茶幾上的電令和蔣先生的親筆信遞給他,并告訴他:“昨天錦州已經消息斷絕,情況不明了,唉!”也許是因為那一向吸煙過多,再加上著急和難過,我的嗓子像被什么卡住了,說話費力,聲音也嘶啞得很。
曾澤生將軍拿過電報和蔣先生的信,很快地看了一遍,又放回原處,問道:“司令官準備怎么辦?”“現在沒有別的選擇了,只能按命令突圍,我決定今晚就開始行動,明天四面出擊,后天(18日)就突圍。你們看如何?”我情緒激動地站起來,一邊來回踱步,一邊以不容置辯的堅決口氣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他們。這個時候,我最擔心眼前的這兩位將領不肯同我一道突圍。
曾將軍望望史說將軍,又望望我,用很低的音調說:“我沒有意見。不過,部隊士氣非常低落,突圍,第60軍沒有什么希望?!薄靶?軍的情況也差不多,這些桂公很清楚。如果桂公決定突圍,我們服從?!笔氛f將軍在一旁輕輕撫著我養(yǎng)的一只小花貓,也慢吞吞地表了態(tài)。
我沉默了一會兒,沒有理會他們的勉強態(tài)度,又說:“好吧,突圍的事就這樣決定了,你們先去準備一下,下午再開會擬定突圍計劃?!薄拔覀兇蛩銖哪臈l路走呢?”曾將軍仿佛不放心似的插上一句,我想了想,心事重重地說?!斑€是從伊通、雙陽這條線走吧,……實在突不出去,就拉上長白山打游擊?!痹鴮④娍嘈Φ溃骸肮鸸€真打算在共產黨的天下打游擊么?”我重重地嘆了口氣,沒有作聲。其實,我心里同他們一樣清楚,突圍,僅僅是為了服從命令,其結果無非是戰(zhàn)死在城郊。所謂到長白山上去打游擊的說法,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實際上是根本做不到的。
大家又默坐了片刻,曾將軍首先起身告辭說:“下午開會討論如何行動,我派徐參謀長來參加,他可以代表我決定一切。情況我已了解,一切聽從司令官決定?!闭f畢,即匆匆離去。史說將軍也隨即返回新7軍軍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