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的深夜里我在豆瓣上說,不能如期交稿,并不是因為我懶惰和拖沓,而是因為我沒法面對那些過往,如果我一旦決心把那些過往血淋淋地撕開,就不得不面對一個破洞百出的真相和一個滑稽可笑的自己。
刪掉了當時所有的微博,隱藏了所有有關這段感情的日志,那段時間拍的所有的照片都放在一個再也不愿意點開的文件夾里。
我是這樣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避著過去,我沒法忍著惡心去看自己曾經(jīng)寫下的那么多不要臉的甜言蜜語,我這么一個沒有安全感,在愛情這件事上摔了好幾次,對生命里的美好事物始終懷著不信任的人,居然那么高調(diào)地,在那么多雙眼睛的注視下,宣稱我又去愛了,而且還帶著一點兒炫耀的成分,因為我遇到的是那么完美的一個人。
你們看,我真是不怕死啊。
到后來,我覺得悲涼,雖然我決意是不恨任何人,甚至不遷怒命運,但我仍然沒法原諒那樣的一個自己,直面那個愚蠢又張揚的自己——那個笨得讓人嫌棄,笨得讓人心疼的自己。
我的S先生,現(xiàn)在我還能這樣稱呼你嗎?
那時我的笨拙和魯莽,我對游戲規(guī)則的無視,我那顆撲通撲通跳著的虛榮心,因為遇到你,而變得前所未有的強壯。
我不懂克制,不懂收斂,不懂逢場作戲,我太認真了,太用力了,我知道這樣的愛太可怕了,足以嚇得對方一句再見都不想說轉身就跑。
那種感情,差點兒把我自己給摧毀了。
我知道在這段感情結束的時候,我的樣子可笑極了,像一個滿臉淌著眼淚的小丑,額頭上寫著兩個字:活該。
很久很久之后,當時光將尖銳的痛打磨得渾圓,當你的名字成為甲乙丙丁一般稀疏平常,當有關你的一切都成為我不關心的日?,嵥椋覀冎g的篇章,才終于算是翻過去了。
無以計數(shù)的白晝和長夜,我被這段從一開始就只有我一個人在發(fā)瘋的感情弄成沒有陽光遠離故鄉(xiāng)自我放逐的瘋狂模樣。
那時我怎么都想不到,原來也有這一天,念及你,竟既無風雨也無晴。
2011年的春天,我對著那個名叫廢柴的文件夾哭了很久,不是一年前走在路上突然爆發(fā)的那種號啕大哭,是像受了重創(chuàng)的野獸躲起來舔傷時發(fā)出的嗚咽。
我知道,一個誠實的人才有可能是可愛的,同時也是幸福的人。
一個故事也同樣,必須是誠實的,才能彰顯其價值。
我可以用破釜沉舟這個詞嗎?反正當我打開那些塵封已久的文件夾,所有的文字和影像陳列在我眼前時,我只想沖著黑夜大喊一聲:各位看官,請撒花瞻仰吧!
我一直認為,寫作是一件能將人逼上絕路的事情,而作者只能在這樣的前提下,無數(shù)次地置之死地而后生。
從那之后,就像是魔咒解除了一半,行云流水暢通無阻地寫了下去。
在潮濕的春天,我許諾自己,寫完這個故事就去西北旅行。
第一站,我選擇了西安,如果他沒有騙我,如果我沒有記錯,這座城市是他的故鄉(xiāng)。
西望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