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你的讀者,是你的蛋民,喜歡我的讀者,是我的人民。”我這樣對馬德興說。
馬德興很清楚,我對他所有的關心,其實都是關心足球和雞蛋。只是他不因此感覺被冒犯,世界上還有那么多人,既不關心他也不關心足球和雞蛋,或者,既假裝關心他又假裝關心足球和雞蛋。有次馬德興在杭州打的去足球場,司機執(zhí)意把他送到老年門球館門外,“到了!”馬德興抗議說,這里不是足球場。司機憤憤然,“這里不是足球場是什么?”
只有當我對足球和雞蛋關心到步步緊逼的程度,馬德興才抱怨一句,“你就知道擠對我。”
馬德興對中國足球欲哭無淚時,偶爾會對我發(fā)出感嘆,“兄弟啊,我過去也是和你一樣的?!?/p>
馬德興是說,在他的足球記者生涯早期,主業(yè)也是報道國際足球。
我對這樣的感傷很不滿意,因為他隱瞞了一個重要的事實:過去他報道國際足球,是否也要吃8個雞蛋炒飯?
“但是,老馬,我未來肯定和你今天不一樣啊。”——我指的是雞蛋。
中國隊繼續(xù)無緣世界杯。2010年南非世界杯,馬德興終于重操舊業(yè)報道國際足球。他暫停了體壇網(wǎng)CEO職務,帶上方便面和電腦,像過去一樣跑路。
我沒有去南非現(xiàn)場報道世界杯,為無法親自調查馬德興是否吃過8個鴕鳥蛋犯難。但這個調查對我來說,意義重大。
恰好,意大利的《羅馬體育報》委托我聯(lián)系一名了解亞洲足球的老記者,談談幾支參加世界杯的亞洲球隊。我聯(lián)系了馬德興,他欣然應允。
《羅馬體育報》把問題發(fā)到馬德興的郵箱,連續(xù)兩天沒得到答復,托我催促。
我決定趁機完成調查,撥通了馬德興留給我的南非手機號。
“Mr. Ma?”我用英語說。
“Yes?”看樣子馬德興中招了。
(英語)“我是意大利《羅馬體育報》記者,能否采訪你?聽說你熱愛環(huán)保事業(yè),在北京堅持不買車,騎自行車上下班。我想知道,作為一名來自東方大國的記者,你能否吃下8個鴕鳥蛋然后去騎自行車?”
“去你大爺!”我的問題還未說完整,馬德興已斷然應答。
馬德興說,他之前兩天不停轉機、跑路,在南非和法屬留尼旺之間輾轉,睡覺都沒時間,等他把當天《體壇周報》的稿子寫完,他會熬夜整理出采訪答案給《羅馬體育報》發(fā)去。
幾天后,我在《羅馬體育報》刊登的采訪附圖上看到馬德興那張笑容可掬的面孔,更相信雞蛋和足球之間存在某種神秘的關聯(lián)。意大利人總愛說東方人的眼睛像扁桃,卻不知如何形容東方人的笑容——后來意甲國際米蘭被印尼富商托希爾收購,印尼人也成天掛著類似的笑容,意大利媒體仍然找不到形容詞,只是不停重復,“東方式微笑”——在我看來,“東方式微笑”,就是在臉頰上笑出兩個急待被孵化的蛋來, laying something.
我們同事間雖常通過網(wǎng)絡或電話聯(lián)絡,卻總是幾年不見面,當我在《羅馬體育報》上看到馬德興的笑容,忍不住向意大利讀者們脫帽致敬,祝賀你們,光榮升級為蛋民!
《體壇周報》編輯部很清楚,我未來沒有成為中國足球記者的可能。
每次我偶然加入報道中國足球,都會讓編輯部犯難。例如2006年,中國球員張文釗來意大利國際米蘭接受10天培訓,編輯部每天打電話催我,了解張文釗加盟國際米蘭的可能性有多少個百分點。
“他今天沒有拉肚子了,如果明天不再拉,就說明我提供的食譜是管用的?!?/p>
“拉肚子這種事情怎么可能寫到報紙頭版上?你也得考慮讀者的感受!”
“如果他像在國內一樣每天拉肚子,他不可能踢好球。”
“這個我們都知道,我們不知道的是他加盟國際米蘭有多大可能。”
“要不你們在頭版寫:加盟國際米蘭,可能性0%,治好拉肚子,可能性80%?!?/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