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說阿勒泰一名的由來,在哈薩克語中是六月的意思。就是說,這里冬有六月,春夏秋三季也只有六月。
阿勒泰的冬天的確漫長。然而春天畢竟姍姍來臨——河套里婀娜的白樺林粉色秀枝上綻出了新綠。叢山已經(jīng)復(fù)蘇過來,正在緩緩?fù)嗜グ咨b。于是,所有的河水奔騰咆哮起來,恣肆縱橫,變得渾濁不堪。河面上漂流著被連根拔起的樹木。
漸漸地,夏天來臨了,魚汛來臨了。河水也開始變清。
6月末的一天,我的朋友開來一輛北京吉普,接我一道去阿勒卡別克河口與額爾齊斯河交匯處的漁場觀光。
蜿蜒的額爾齊斯河發(fā)源于橫亙東西的阿勒泰山的條條冰川峽谷,匯集成9條支流融作這條潺緩流動的大河向西而去,流入蘇聯(lián)境內(nèi)的齋桑泊,復(fù)而折向北方,滔滔千里匯入鄂比河,奔向遙遠的北冰洋。
每當(dāng)五六月間魚汛來臨,大批的哲羅鮭、江鱈、鱘鰉魚、丁歲魚、狗鮭從齋桑泊及下鄂比河溯流而上,來到額爾齊斯河上游的各條支流產(chǎn)卵。甚至遠達阿勒泰山深處的哈納斯湖。魚群中有的魚種竟來自那被冰封雪蓋的北冰洋——在中國,唯有在額爾齊斯河才能見到北冰洋魚系的魚的蹤跡。
吉普車駛出哈巴河縣城,沿著哈巴河寬闊的河套邊緣向阿勒泰山麓丘陵駛?cè)?。確切地說,是向哈巴河沖出峽谷的咽喉處駛?cè)ァ抢镉幸蛔B接著兩岸的橋梁。一道如詩如夢的綠色叢林在河套里逶迤伸延,最終消融在一片依稀可辨的額爾齊斯河的叢林中去了。那便是河床——哈巴河水穿流于叢林之間,于是劃出了大大小小的綠色洲島……
真美,我入迷地望著車窗外邊的世界。
朋友說,是美。不過,真正的美景還在哈巴河上游——在阿勒泰山腹地。那里叫白哈巴,那里的河水是藍綠色的,有如一川玉液在流動,看著舒卷的河水就讓人心醉。翻過白哈巴東面的山梁,你便會發(fā)現(xiàn),隱匿于博勒巴岱山峰背后的,便是那神奇的哈納斯湖了。哦……我時常獨自思忖,那里一準兒是天堂的所在……
那我一定要去的。我說,一定要去看看這個天堂的所在。
朋友笑了,一言為定,我一定讓您去那仙境里神游。只是眼下還得先帶您去漁場——阿勒卡別克河口的風(fēng)景也不錯。如果您的運氣不壞,說不定我還會托您的福嘗嘗多年未曾吃過的手抓魚肉的滋味兒。
“什么?手抓魚肉?”我著實吃了一驚。作為一個哈薩克,我是熟知手抓羊肉的,可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天底下居然還有一方的哈薩克會用同樣的方式來吃魚肉。盡管我在阿勒泰度過的這個漫長的冬天耳聞目睹了許多聞所未聞的奇聞軼事,對這里的一切似乎開始熟悉起來,但這事乍一聽來依然讓我感到那樣不可思議。
“你是在說手抓魚肉?”我終于忍不住再次問道。
看來我的表情一定顯得過于驚訝,抑或是朋友看透了我的心思,只見他詭譎地笑笑,說:
“您大概聽說過那句‘人眾事定成,水深則必沒’的哈薩克格言吧?”
“當(dāng)然,聽說過。”我有點莫名其妙。
“可您聽說過這句格言的由來么?”
說實在的,我還真不知道。我只得承認自己的孤陋寡聞。
“那么,請允許我來給您講一講,反正路還漫長,您也不會寂寞了?!?/p>
……
這都是過去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