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對面一所高中,每年六月都漫天飛雪白茫茫茫然一片,準準的。以為竇娥被校長拉操場砍了頭,不是,是畢業(yè)生撕書泄憤。高三毀書儼然成為一種當代藝術,更吊詭的是這行為幾乎成了中國少年成人禮。畢業(yè)扔課本,好像識字的人都干過,除了韓寒。
這國家有個奇怪的風俗,終結或告別一個時代,總是以毀書來助興。理由是“沒‘輸’才能贏,沒‘輸’就是贏,從勝利走向勝利”,始皇帝腆著小肚皮舉著打火機理直氣壯地闡述。對,你最有資格說這話,嬴政嘛。
嬴政焚書罄竹難書,所以不書了。書一書幾次不太出名的毀書。
政權更迭,輸家書必定遭殃。經(jīng)過秦漢戰(zhàn)火,西漢末年目錄學家劉歆整理國家圖書館做成藏書總目錄《七略》時,發(fā)現(xiàn)兩百多年只攢到13269卷。不久后的公元8年,王莽篡漢自立,宗室劉秀不服,干。這一萬多捆竹簡在流氓互掐中被打得支離破碎滿地零落,拾撿后湊不成卷,只能去搖卦攤陪算命的騙人混日子。24年,赤眉軍和更始軍又互攻于長安,打得“禮樂分崩,典文殘落”,這次碎得連算卦攤都不要了,只能批發(fā)給飯店當牙簽。
24年這一次打完,剩了點,劉秀還都洛陽時還有兩千車竹簡。東漢兩百年再積累,據(jù)《封氏聞見記》說到漢明帝時有了六千車,“明帝尤重儒術,爾后撰錄三倍于前”。其后是董卓之亂,漢獻帝從洛陽移都長安時,準備把六千車書運走。但當時兵荒馬亂,竹簡太沉不運了,只運寫在布上的書,結果引來哄搶,當兵的拿回營房當蚊帳床單用。“圖書縑帛,軍人皆取為帷囊。”縑帛上的墨是脫色的,兵士夜里滾床單,起床發(fā)現(xiàn)后背悍然復印了“君子好逑”四個大字,第二夜“好漢饒命”,第三夜好漢得逞“風吹草低耍流氓”。
這事件影響深遠,文身貼紙由此啟蒙。
最后只剩了70車。曹操拾掇亡書藏三閣,秘書做了書錄《中經(jīng)簿》,計9945卷。在此基礎上曹魏集團繼續(xù)攢,近三萬卷時晉朝成立,交給了司馬家。司馬家接手后出現(xiàn)了一次詭異事件:咸寧五年(279),汲郡人“不準”半夜挖魏襄王的墳,值錢的東西沒多少,倒是摳出一堆蝌蚪文寫成的竹簡。蝌蚪文不好翻譯,找杜蕾斯幫忙弄明白內容是跟《史記》不同的,從夏朝直到戰(zhàn)國。
這就是赫赫有名的“汲冢書”,一共29945卷。藏書質量一下上去了。
不久,即爆發(fā)毀書無數(shù)的“八王之亂”,又下去了。“八王之亂”是八個都姓司馬的王爺互掐的家族內訌。這事丟書更丟人。八王打得人仰馬翻變成王八,都知道王八殼是書寫甲骨文最好的材質。剛要寫,311年“永嘉之禍”又爆發(fā),甲骨文在晉朝復古夢破碎。“永嘉之禍”把西晉打得元氣大傷,由此進入東晉。圖書損毀更是慘重,“書籍十去其九”,東晉遷都后點檢只剩3014卷。問管理員怎么回事?“抱歉,您在公元311年儲存的文件已被王八蛋小秘書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