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說是反映了初等教育上的問題。例如我的一個中年同事的孩子上小學才三個月,已經(jīng)學會了“嘲笑”“孤立”兩個詞。他們班一個學生上課時有不遵守秩序的表現(xiàn),引得大家笑了,老師就給大家講解,這種笑乃是嘲笑。并帶著全班同學高喊“嘲——笑——”二字。然后大家不理這個孩子了,老師又講解這叫“孤立”。可以預計這個孩子的前景了,他會不會從小就變成一個社會的痛恨者與犧牲品呢?
從一些小學生家長們的口中我得知,指定特定的學生,不讓班上其他同學理他或她,是我們?nèi)缃竦男W老師最常用的懲罰方術(shù)之一。有的老師氣勢洶洶而且得意揚揚地通知家長:“我已經(jīng)告訴全班同學不要搭理你的孩子,誰也不要與你的孩子一道玩耍了?!?/p>
這當然是施壓的良法。無怪乎我的這位小同事的孩子上學三個月沒有學到愛心,沒有學到助人,他的啟蒙教育便是嘲笑與孤立,包括著一種卑賤的僥幸心理,因為他嘗到了損害旁人而不是自己被損害的自我慶幸與滿足感。
救救孩子的口號顯然并沒有過時。
然而,又不僅僅是什么“行業(yè)不正之風”。我無意通過評論這篇小說過多地批評我們的小學教育。它是一個縮影,就是非強勢者對于強勢無奈,非強勢對于強勢的奉迎,強勢對于非強勢的操縱,還有略圖討到一點公道的不識時務的人的邊緣化、(被)孤立化與(被視為)公害化。這是一個例證,一個寓言,一段你無法不信其真的身邊事件。在一個個八九歲的孩子面前,班主任老師當然就是強勢的象征,她或他掌握著孩子們的學習成績、操行評語、群眾(班集體)導向、獎懲榮辱(如是三好學生還是被嘲笑、被孤立者)、干部(班長、班委、課代表直到此后的少先隊中隊長、小隊長等)任免。學校與老師與別的行業(yè)的老板們一樣,常常自覺不自覺地習慣于用咱們的搞運動的方法在孩子們當中搞順我者昌,逆我者亡,團結(jié)多數(shù),孤立一小撮,分化瓦解,有打有拉,無往而不勝。當然說是搞運動搞出來的辦法也不準確,因為這一套辦法,六十多年前我上小學時就見過,經(jīng)歷過,這乃是中國歷史上乃至人性與人類管制中共有的方術(shù)。
作者寫道:
(可憐的孩子父親與他的水平不低的朋友們)……嘆扯謊不打草稿,嘆這幫小孩明知道是在扯謊還這么理直氣壯,還曉得……怎么迫害別人,才能討老師歡喜……已經(jīng)無師自通,怎樣把握這個表功邀寵的機會……再過二十年,他們就是法官、律師,管理國家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