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嫁那天，娘還沒有清醒過來，沒有替我梳頭，也沒有親眼看著我出嫁。其實，我知道娘早已經(jīng)清醒了，只是她不愿意眼睜睜看著我走上這么一條路。

街上人潮涌動，大家都在盛贊皇上對護龍司一家的恩典，喜樂一路，紅花十里，繁華如夢。

宮門緩緩關(guān)上，發(fā)出一聲悶響，如一聲長長的嘆息。

一入宮門深似海，只怕再也走不出去了。

早上風大，透過吹開的簾子，我看到雕梁畫棟、金碧輝煌的皇宮，樹上綁著紅色的絲綢，大紅燈籠高高懸掛，地板鋪著奢華的地毯，他們說皇上完全以一國之后的排場迎娶我，隆重程度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中午，喜轎到了登天壇腳下，聽說皇上會帶我一起祭祀北家祖先，我迷茫地被人牽引著做這樣，做那樣，心中慌亂。這個時候，我特別想小姐，想冷老爺子，那個我愛了那么久的人，我不敢去想，因為那樣會讓我更加絕望。

宮人扶著我登上一級又一級的臺階，在我耳邊喃喃細語，說現(xiàn)在滿朝文武百官都匍匐在臺階之下，她說這臺階都鋪上了最華貴的地毯，兩旁滿是紅花，那些都是冬天開花的珍貴品種，如今都被我踏在腳下，她說我是她見過最尊貴的女子，即使皇后當年也沒這般風光。

“賢妃，再上十個臺階，就是皇上牽著你了。”宮人這般對我說。我一步一步往上跨，很慢很穩(wěn)，但十個臺階的距離竟這般近。

“賢妃?！币话焉n老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那聲音不大，虛浮得讓我感覺自己踩在棉花上一般，我的身體在輕微戰(zhàn)栗。

“賢妃，快把手給皇上?！鄙砗蟮膶m人急急地說，聲音帶著惶恐。

“賢妃?！鄙形吹任曳磻?yīng)過來，皇上已經(jīng)牽起我的手。那手如冬日的枯柴，冰冷冰冷的，我感覺有一條長蛇盤旋在我手心，我慌得只想狠命地將它甩開。

渾厚莊嚴的鐘聲響徹登天壇，祭天活動開始了。我如木偶一般，完成一項又一項煩瑣的儀式，等到這一切結(jié)束，滴水滴米未進。

“賢妃今日累了，李嬤嬤，你送賢妃回碧水宮，好生侍候著?！鄙n老的聲音帶著脈脈溫情。頓時，四周又是一頓贊美之聲，他們都說皇上對護龍司一家恩寵有加，麗妃死后，又再封妃，并且這次還是四妃之首。

小姐，我該怎么辦？我不想嫁這個男人，我還能反悔嗎？我還有選擇嗎？進了碧水宮，我脫了頭上沉重的鳳冠，李嬤嬤前來阻止，說不吉利。

“本宮累了，你們先出去，皇上在御花園宴請百官，應(yīng)該沒有那么快回來，你在門口守著，皇上回來你通知本宮整理衣著，今天是我與皇上大婚的好日子，有賴嬤嬤一路照顧?！蔽彝掷锶艘恢挥耔C子。

“侍候主子是奴才的本分，貴妃這般真是折殺老奴。”李嬤嬤千恩萬謝地出去了。我聽說這座碧水宮因門前有一座碧波蕩漾的人工湖而得名，曾經(jīng)是皇上寵妃碧瑤的寢宮，而碧瑤則是北國后宮的一個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