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他與另一個酒吧女的關(guān)系被鈴惠發(fā)現(xiàn)，他自認為已經(jīng)夠小心了，卻還是一時大意被鈴惠逮到。這次足足一個多月，矢澤的手背和背部一直累累傷痕。

十年下來，矢澤的畫作終于勉強贏得了畫商的肯定。在美術(shù)展中得過幾次獎以后，美術(shù)評論家開始在報上提起他的名字，美術(shù)雜志也開始報道他了。

從那時候起，矢澤便把畫作定價等一切工作交涉都交由鈴惠負責。他覺得為了讓畫藝精進，這么做比較輕松。而且他聽說大師和一線畫家都幾乎如此。此舉實在太輕率，等他發(fā)覺自己已淪為“老婆的奴才”時，一切為時已晚。

曾有位也是由妻子擔任經(jīng)紀人的畫壇大佬遇到這樣的事。一次，一位收藏家未提前說明就跑去找這位老畫家，想請他在盒子上蓋章簽名?？伤拮右徊樽灾频淖髌非鍐危l(fā)現(xiàn)那幅畫并未登記在案。大佬當然一口咬定那是一幅偽作。

直到這位大佬死后，人們才發(fā)現(xiàn)他早已與情婦在外頭生了兩個孩子。某畫商也出面宣稱上次那幅畫的確是他請老畫家在別的場所畫的，美術(shù)評論家也拍胸保證那幅畫是真品。生前向來以寡作聞名的巨匠，死后作品數(shù)量竟頓時大增。

由妻子擔任經(jīng)紀人的畫家之中，還有人背著妻子快手畫些小品，或是簽名、寫短句，然后偷偷交給畫商換取臨時零花錢的。當然，這些收入在國稅局那邊也查不到扣稅資料。

原來如此，矢澤聽了茅塞頓開，他渴望自己也能早日成為這種有商品價值的畫家。

4

這天，矢澤收到一封森禎治郎的來信，信封塞得鼓鼓的，看起來頗有分量。

那晚真不好意思。當時酒酣耳熱，聊到意大利作家皮蘭德婁寫的那篇《死了兩次的男人》，似乎勾起了您的興趣。事后我生怕自己講錯了故事情節(jié)，未免太失禮，于是回家之后連忙找出《世界文學鑒賞辭典》查閱了一下，確定沒有敘述錯誤后才安心。

信箋如此開頭，全文長達十四五頁。

矢澤躲進畫室看信。大開的天窗和窗戶灌進陽光，室內(nèi)明亮得恍如戶外。待在畫室就像置身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總會關(guān)緊房門。這里原則上禁止妻子進出，不過這個原則常常因鈴惠的情緒起伏而遭到破壞。

于是，我開始對深受患有精神分裂癥的妻子的折磨、把寫作當成唯一消遣、足足忍了十五年的皮蘭德婁的個人生活生出好奇。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呢？不過，他雖貴為諾貝爾文學獎得主，在日本卻似乎少有人知，也找不到相關(guān)書籍。我從專攻法國文學的友人的書庫里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本相關(guān)書籍。是瑪格達·馬提尼（Magda Martini）寫的《皮蘭德婁評傳》。翻閱之后，皮蘭德婁超乎想象的痛苦生活令我大吃一驚，也深受震撼。雖然我的譯稿拙劣，但還是隨函附上，供您參考。

雖是美術(shù)雜志記者，卻熱愛文學的森，寫到這里換了一張紙。

路易吉·皮蘭德婁于一九六七年出生于西西里島的阿格里琴托城，先赴羅馬大學求學，又在德國的柏林大學專攻語言學。

一八九四年，皮蘭德婁迎娶安東妮葉塔·波特拉為妻，在羅馬高等師范學校擔任語文教師。一九○四年，由于父親事業(yè)失敗，妻子開始出現(xiàn)精神異常的征兆。直到她病死為止，他們的家庭生活都極為悲慘。這場家庭悲劇對皮蘭德婁的作品造成了超乎想象的重大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