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師迅速舉起了雙臂,把他先前說過的關(guān)于河流和基督之國的那番話又重復(fù)了一遍。老頭坐在保險杠上,瞇起眼睛,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他。貝富爾不時從康寧太太身下抬起頭看上他一眼。
一個穿棕色外套、工裝褲的男人上前很快地把一只手浸在水里,甩甩手,然后仰身站起。一個婦人把嬰兒抱到岸邊,掬水去潑嬰兒的腳。一個男人走到岸邊坐下,脫去鞋子,蹚入水中,在水里站了幾分鐘,盡力把頭向后仰去,然后蹚回岸邊,把鞋子穿上。牧師始終都在唱贊美詩,似乎對一切都視而不見。
他的歌聲一停,康寧太太就舉起貝富爾說:“聽我說,牧師,今天我從城里帶來了一個男孩,我是他的保姆。他媽媽病了,他希望你能為她禱告。還真巧--他也叫貝富爾!貝富爾,”她轉(zhuǎn)身望著身后的眾人說,“和他同名。這還不巧嗎?”
人群中有人在小聲議論,貝富爾扭頭沖她身后一張張望著他的臉笑了起來?!柏惛粻??!彼笱蟮靡獾馗呗曅肌?/p>
“告訴我,”康寧太太說,“你受過洗沒有,貝富爾?”
他只是笑,卻不答話。
“我懷疑他沒受過洗?!笨祵幪珱_牧師揚(yáng)了揚(yáng)眉毛說。
“把他抱過來。”牧師說完向前邁了一大步接過了他。
牧師把他抱在臂彎里,凝視著那張歡笑的臉龐。貝富爾骨碌碌轉(zhuǎn)著眼珠,一副滑稽樣,把臉向前湊近牧師的臉?!拔医胸?-富--爾,”他用渾厚的聲音大喊,舌尖在腮幫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牧師沒有笑。他皮包骨頭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細(xì)細(xì)的灰眼睛里映出了幾近無色的天空。坐在保險杠上的老者縱聲大笑,貝富爾緊緊攥住牧師的后領(lǐng)。他臉上早就沒了笑容。他突然醒悟到這不是在鬧著玩。在他住的那個地方,什么都是鬧著玩。從牧師的臉上,他一眼看出這個人的一言一行都不是在鬧著玩?!拔覌尳o我取了這個名字?!彼w快地說。
“你受過洗沒有?”牧師問。
“什么是受洗?”他嘰咕。
“要是我給你施洗,”牧師說,“你就可以進(jìn)入基督之國。孩子,你要在受難河里浸洗,要在生命的深河里漂流。你愿意嗎?”
“我愿意?!焙⒆诱f,隨即想到:這樣我就不用回家了,我要沉到河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