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來又試過兩個姑娘。其中的一個我簡直有些愛上她了，她的乳房長得實在太美了，我總是被胸部豐滿的女孩兒吸引。我甚至向她坦白了和蘇槐之間的約定，請求她配合，熬過這段時間就可以過上好日子了。她起初不答應(yīng)，但是毫無疑問，她也愛上我了，喜歡和我做愛，完全離不開我。后來，她經(jīng)不起我的反復(fù)哀求，終于答應(yīng)了。她近視六百度，我建議她摘掉隱形眼鏡，這樣就完全看不清蘇槐了。我又給她喝了很多威士忌，抱著她耐心地等她哭完吐完，才一起回家。應(yīng)女孩的要求，我把音響打開，或許吧，Green Day的歌聲真能讓她覺得安全一點。我回到沙發(fā)上，一把扯過她來開始親吻。不久，眼睛的余光就感覺到了蘇槐的身影。我立刻把女孩按倒，親吻她的胸。女孩發(fā)出小鳥般的呻吟聲。我們和著音樂的節(jié)奏輕輕擺動。我撕開她的魚網(wǎng)襪，白肉從里面迸出來。這次看起來似乎很完美，當(dāng)我進(jìn)入的時候，女孩似乎忘了蘇槐的存在，抑制不住地叫起來，她緊閉著眼睛，陷入一陣就要被碾碎的掙扎中。我抬起頭，瞥了一眼蘇槐充滿驚愕的表情，她的反應(yīng)似乎很強烈，我們大概離勝利不遠(yuǎn)了。我又讓女孩翻過身來，換一種體位。沒錯，我們更加猛烈了，女孩跪在那里，痛苦地嘶叫，臉漲得通紅，一直紅到脖子后面，身體本能地一下下收縮，我知道她的高潮就要到了，又加快了速度。

“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們?！碧K槐忽然開口說話。

我和女孩都嚇了一跳。還是我先回過神來，硬撐住了，不然險些就泄掉。

“我想問的是，這個女孩的叫聲，是假的嗎？她是在表演嗎？”

女孩在我的身下忽然不動了。我們都僵在那里幾秒。我感覺到自己在一點點塌下去。

“因為我發(fā)現(xiàn)，剛才她翻身的時候，呼吸立刻變得很正常，前后的反差太大了，不符合人類的呼吸漸進(jìn)和漸退的規(guī)律?！碧K槐語氣平靜得像是電視里的氣象播報員。

女孩看著我，嘴動了一下，本能地想要反駁，卻又語塞。她忽然猛力推開我，坐了起來：

“我受不了了！我們憑什么像動物一樣，被她參觀被她評點！就因為她的錢嗎？你看你像個男人嗎？誰不在乎被當(dāng)成動物，你去找誰吧！”女孩抓著撕破的魚網(wǎng)襪，委屈地哭起來。

我赤裸地坐在那里，目送女孩離開。我知道我也許永遠(yuǎn)都不會遇到比她身材更完美的姑娘了，心中不禁一陣悵然。

在那之后，我沒有再找良家女孩，她們都因此而鄙視我，我會永遠(yuǎn)失去她們。我開始改用妓女。原本說起來，蘇槐不諳世事，根本辨認(rèn)不出她們是妓女，可惜妓女普遍都存在一個問題，就是動作和叫聲夸張。我相信蘇槐在看過她們之后，可能就知道之前的那個女孩，已經(jīng)很真實了。世界本來就是虛假的嘛，只是一個虛假程度的問題，蘇槐就是太死鉆牛角尖了，容不下一點虛假。一個毫無感情，毫無欲望的人，也的確沒有什么必要虛假。說實話，我挺羨慕她的。

后來和妓女做愛的時候，蘇槐也會指出她們的虛假。妓女倒是不在乎，完全可以繼續(xù)?？墒俏覞u漸有一種不好的感覺，總是想起那個美胸女孩說的話，也越來越覺得，真的很像兩個動物在表演，供人觀賞。這完全是個苦力活兒。我不是嫖客，我其實更像妓女。蘇槐變成了坐下來，慢慢看。我知道她在努力，她希望自己可以看著看著產(chǎn)生一種激烈的情緒，可是她還是會不自覺地指出虛假，這好像是她的本能。我也不是沒有試過用惡毒的語言刺激她，比如我會摟著妓女的脖子，說你看人家的皮膚多么白皙光滑，再對著鏡子看看你自己的臉吧，老太婆！但蘇槐對于語言的感受能力更差，她不能感受到語言中強烈的情感色彩，會把我說的話當(dāng)作陳述句，她也認(rèn)為這是事實，我說一個事實又有什么不對呢？

天知道我為什么會那么敬業(yè)，每天都換不同的女人，不停地試，越來越憔悴，越來越覺得是在進(jìn)行滑稽的表演，終于有一天，我在妓女和蘇槐的面前，發(fā)現(xiàn)自己無法勃起了。妓女非常驚慌，說即便這樣你也是要給我錢的。我丟給她錢，讓她滾。蘇槐問我：

“這種現(xiàn)象為什么會發(fā)生呢？和季節(jié)或者溫度有關(guān)嗎？”

那一刻我真的很難受。內(nèi)心充滿了恐懼，我覺得我好像再也不能硬起來了。我永遠(yuǎn)地失去了做愛的欲望。我看著蘇槐，覺得她靜謐得像個圣母，我忽然覺得很依賴她。一個沒有欲望的人，和另一個沒有欲望的人在一起，才覺得安全。

我對蘇槐說：

“我們可能都太著急了，你過了三十一年沒有嫉妒的生活，現(xiàn)在只用幾個月的時間，怎么可能恢復(fù)呢？我們應(yīng)該慢慢來。你可能不太清楚，人類的感情是在一天天的相處中，慢慢產(chǎn)生的?！?/p>

從此我不再帶女人回來，日子又恢復(fù)到從前。我們看愛情電影，逛公園，做飯吃飯。只是不做愛，因為我非常害怕面對她那雙充滿審視的綠色眼睛。后來我自己在外面又試過，也還是不行。我可能真的太累了，覺得做愛也沒什么意思，做來做去，的確多數(shù)都是虛假的。身體既然沒有這個需要，也就算了。

我們?nèi)ス珗@的次數(shù)開始減少。并不是我懶惰，而是好像忽然老了許多，沒有那么多力氣，走路完全跟不上蘇槐的速度。也不能跟著她，爬樹鉆洞，找什么香味或者聲音。蘇槐恢復(fù)了跑步，每天兩小時。當(dāng)我發(fā)現(xiàn)家里那個傭人做飯其實更好吃的時候，也懶得做飯了，反正對蘇槐來說，這些食物都沒什么意義，她永遠(yuǎn)只吃生的。后來也不去電影院了，改為在家里看影碟。蘇槐依然坐不住，她如果認(rèn)真地看，就有很多問題要問。我不能一一作答，她就開始查書。她又開始大量閱讀，讓人買了很多書。所以最后的生活模式變成了這樣，蘇槐出去跑步或者在書房看書，而我躺在客廳的沙發(fā)上看愛情電影。

兩個月過去，我的體重長了二十三斤，走一點路就開始喘，成了一個虛弱的胖子。蘇槐倒是不嫌棄我，她大概以為這和樹上的果實成熟一樣，是很自然的現(xiàn)象吧。我們其實很少說話，有時候我會抱一下她，像兩個生活多年的老夫妻那樣，機械地，松垮地抱一下。

有一天她跑步回來，出了很多汗，渾身熱氣騰騰的。她還是穿著很奇怪的綠色運動服，但是我忽然覺得，挺好看的，碧綠碧綠的，像一棵樹。傭人給她梳了個馬尾，她還挺喜歡的，覺得跑起來能聽到更多風(fēng)的聲音，就天天讓傭人給她梳。前額的頭發(fā)都攏到了腦后，額頭很高，充滿了智慧。我忽然覺得她很像教堂壁畫上的圣母，眼睛里充滿了溫存的笑意。我站起來，走過去抱了抱她，問她：

“那么久啦，你覺得你對我的感覺有一點變化了嗎？”

“你變大了?！彼傅氖俏遗至?。她永遠(yuǎn)只用客觀的視角，說近似真理的話。我苦笑了一下，看著她，幫她抹掉了額頭上的幾滴汗水。

那一天蘇槐一直躲在書房里看書，直到我睡覺都沒有出來。

次日我醒來，她已經(jīng)跑步去了。但是很奇怪，她一直沒有回來。等到晚上，我在沙發(fā)上等得睡著了，才聽到門響。她回來了，帶著一個年輕的男人，談不上英俊吧，肯定沒有我發(fā)福之前帥，只能說很健壯。蘇槐說：

“我們的合約取消吧。我和他簽了合約。”蘇槐說。

“為什么？”

“你已經(jīng)不能激發(fā)出我的嫉妒了。書上說，一種最強烈的嫉妒源自同性動物之間因為爭奪配偶而進(jìn)行的競爭。它們爭奪配偶是為了交配，然后繁殖。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能交配了，所以不能激發(fā)嫉妒?！?/p>

我愣在那里說不出話來。

那個男人很壞，肯定希望馬上把我趕走。他摟住蘇槐說：

“我要讓你知道我的好，離不開我，別人如果要搶走我，你很自然地就會嫉妒的?！?/p>

我冷笑了一聲，心里想，還以為你有什么高明的辦法呢，還不是和我一樣嗎？

男人立刻付諸行動。他粗暴地扯開蘇槐的衣服，一把抱起她，丟在另一邊的沙發(fā)上。他脫掉上衣，胸肌非常發(fā)達(dá)。他解開腰帶，脫掉褲子，他當(dāng)然沒忘記轉(zhuǎn)過頭來讓我看了看他那只值得驕傲的大家伙。然后他拎起蘇槐，分開她的雙腿就直直挺了進(jìn)去。我站了起來。因為我好像聽到了蘇槐的一聲輕微的呻吟，非常小，我不能確定，也看不到蘇槐的表情，所以想走過去看一看。我覺得我必須過去看一看，這個問題對我很重要。

但是我剛邁起腳，就摔倒在地上。我覺得很熱，覺得臉上被什么東西捂著，費了很大力氣抬起手，抹了一下，就看到大片鮮紅，都是血。血汩汩地還在往外涌。我大聲叫他們，快幫我止血，快來！視線慢慢模糊起來，視網(wǎng)膜上好像布滿了腥綠色的水草，繞來繞去，越來越綠。我撕破了嗓子一般地叫他們，好像已經(jīng)不是為了讓他們?yōu)槲抑寡?，只想打斷他們，不讓他們那么順利地做下去。不知道叫了多久，在視網(wǎng)膜就要被水草糊上的時候，我看到蘇槐的臉，相隔很遠(yuǎn)，她看著我，蹙了一下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