厄運突降

1954 年，祖母12 歲。一個突如其來的變故瞬間擊垮了這個溫馨和樂的家庭?！拔矣浀煤芮宄翘焱砩系那闆r?！泵慨斚肫鹉菚r的情況，祖母的語調(diào)總是有些哀傷，“晚上父親從外地回來后，同幾個本家喝了一些白酒，興致很高。沒過一會兒，他便捂著肚子說肚子疼，讓我母親去找醫(yī)生。母親當時還懷著小妹，行動不便，還是匆匆地走了。沒想到等她回來時，父親的身體都涼了。而他的手里，還攥著給我們姐妹五人帶回家的棒棒糖，那在當時是很少見的。后來他們說，父親得的應該是胃穿孔?！碑敃r懷有身孕的曾祖母同祖母一起將曾祖父安葬了。沒過多久，祖母最小的妹妹也出生了?！案赣H死后，母親十分悲傷，所以小妹生下來后總是體弱多病，而母親的身體也開始漸漸衰弱了?！?

祖母說，“但母親是一個十分堅強的女子，白天，她將自己編的草帽、草鞋拿到集市上賣；晚上，她教我和大妹紡棉花、織布。安仁的商人都很本分。母親和我拿著收據(jù)挨家挨戶收貨物的欠款時，沒有一個人賴賬。有些商家的阿婆看到我們孤兒寡母十分可憐，還給我們帶一些自己做的糍粑和團子?！币驗楦袆?，祖母的語調(diào)有些哽咽。

在這突如其來的艱苦條件下，祖母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績考入文彩中學?！拔牟手袑W是安仁最難考的學校。”說起這，祖母的臉上洋溢著自豪的笑容，“不是我自夸，我在文彩中學是最小的學生，成績卻是一等一的。一般的語文數(shù)學考試我從來不復習，當時的考試是所有學生在大禮堂里一起進行，許多人都愿意和我坐一起呢！當時，我一心想考到上海的復旦大學。我喜歡‘博學而篤志，切問而近思’的精神。這是作為一個學者必備的。”

即使夢想實現(xiàn)的可能性再大，也會被生活的重量壓得岌岌可危。祖母一天一斤的糧票是學校提供的，她一兩也不吃，省下所有的米飯給曾祖母和姨祖母。祖母拿出當年的學生證，那瘦瘦小小的樣子足以證明她的缺衣少食。

“因為我小，同學們都很照顧我，也待我很好。每天中午母親都讓我把自家做的榨菜、豆腐乳帶到學校，我把榨菜和豆腐乳分給同學，他們就一人給我?guī)咨酌罪?，我再就著榨菜吃完。我們家的祖宅很大，前后都有花園。母親父親都是愛花之人，原本花園里種的全都是玫瑰、薔薇和金銀花，但自從父親過世后，家境便每況愈下，母親只好把玫瑰和薔薇移除，改為種菜。當時的糧食危機十分嚴重，即使在有‘天府之國’之稱的成都平原，仍然有不少人餓死。但是我們家母女六人，我也沒有讓一個人餓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