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理,我這位一年前還立志學工的學子必然會選理組,但一想從此便會與“領導”宋兄分手,不由得有點猶豫,加上臨進入校長室選組前,又聽到一位平常最看不起的同學在答復校長詢問時,驕矜地答上一句:“我平均八十五分,當然選擇理組!”
這下可把我惹火了。趁那名神氣活現(xiàn)的同學還未出門,便豪氣干云地答以:“學生平均一百分,依照志愿,當然選讀文組!”
“是嗎?”胖胖的老胡校長宇光抬起頭,從鏡片下詫異地望我一眼。我恭謹?shù)匦卸Y告退。對于這位在家父考上這間中學時便擔任校長的長者,我一直有著崇高敬意。
一出門,在頗覺有些快意之余,心頭卻也不由地冒出一絲悻然之感。從此,我知道我就不會再談什么理工報國的理想啦。
兩年后畢業(yè),再逢冬季,翻過年只有幾間私立大學招生,我揀了最難考的金陵大學報名,而且選擇了它作為招牌的農(nóng)業(yè)經(jīng)濟系,入了學,覺得頗有興趣,也能適應,不過也遭遇了兩個困難:首先,金大是出名的貴族大學,學費既貴,同時限定來自戰(zhàn)區(qū)才發(fā)公費。而我這名兄弟眾多而家產(chǎn)不豐的四川本地學生,一概列為“紳糧子弟”,無權(quán)申領(金陵大學抗戰(zhàn)時遷至四川成都)。其次,我天生雙眼視力大有差距,使用顯微鏡倍感困難,一遇昆蟲、細菌學科,在實驗室里便事倍功半、滿頭大汗。恰于此時,連年擔任學生會長的宋老哥打聽出遠在重慶的中央政治學校大學部雖然取錄最嚴格,但在校四年食宿全部供應,另發(fā)服裝零用;畢業(yè)后更由校方分發(fā)職務,還核發(fā)赴任、治裝等費。
略一盤算,暑假我們便留在成都,??颊#瑳Q定考上便束裝東下,考不取便接下去把金大讀完。記得這年政校發(fā)榜極遲,害得我們秋天先在金大繳費上學。等到政校榜上有名后,方才在十一月趕往報到。先是,我已年近弱冠,頗欲自立,報考時讓宋老哥先填志愿,一看他填了經(jīng)濟,我便選了法政,這年政大只招法政、經(jīng)濟和外交三系學生,我這個土包子從來不曾想到要搞外交開洋葷,絕未料到此后竟在歐美蹉跎近五十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