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 地攤(1)

墮落街 作者:袁雅琴


阿宗扛著攝像機到了校園后門口,那里擠滿了正在購買生活用品的學生和家長。雷小寶,你怎么在這里啊?阿宗突然發(fā)現(xiàn)坐在地上擺地攤的同學雷小寶。

雷小寶本來戴著一頂舊草帽,沒想到被阿宗一把掀開,干嘛,還喬裝打扮啊。雷小寶頭不敢抬起,有些難為情地撿起草帽又重新戴上。好啊,我來拍你這個小販子。阿宗把鏡頭對雷小寶。雷小寶一邊用手擋住臉,一邊說,求你了,阿宗,別,別傷害我。阿宗和雷小寶是籃球場上認識的,倆人球都打得不錯,又談得來,便成了好友。

怎么是傷害呢,自食其力,勤勞致富,怕什么啊,你看,讓你上鏡,多好。阿宗給雷小寶來了個特寫。雷小寶終于抬起頭說,唉,我也是沒辦法,不過,我也不怕,反正很多同學知道我擺地攤,我是,是不想讓我們班那些多嘴的女同學看見。

正在這時,一個女孩扶著一個老漢走了過來。這個臉盆多少錢一個啊?一個細細的女聲飄進了阿宗和雷小寶的耳里。

三塊錢一個。雷小寶伸出三個指頭。

女孩的父親這時蹲下來,一雙皺得像老樹皮的手摸了摸塑料臉盆說,這個沒有咱家木的結(jié)實,少一點吧,一塊錢一個可以么?

雷小寶回道,一塊錢我送你得了,會虧死的。阿宗也在一邊說,一塊錢一個哪能賺到錢,商店要貴一半都不止。那女孩對老漢說,爹,那走吧,我們到那邊看看。父女倆正要走,雷小寶說,要不,二塊五拿去吧。他頭都不抬,草帽壓得低低的??僧斔义X給人家時,女孩看見了雷小寶的臉,突然叫道,你是?啊,是小寶哥吧。女孩定神地看著雷小寶,忙驚喜地對她爹說,爹,你看,我們不是要找小寶哥嗎,小寶哥在這里啊。太巧了。

啊,是你們。雷小寶紅了臉摘掉草帽,定神看了看眼前的這一對父女。然后大叫,哦,是葉叔啊。怎么,你們來這里了做什么?老漢把一雙老樹皮似的手遞上去,握著雷小寶的手說,真是小寶啊,太好了太好了,都沒認得出來,你爹還寫了條子來讓我們找你,今天我送葉子上大學,她跟你同一個學校哩。太好了。

葉老七是來送女兒葉子上大學的,他們村今年只他家葉子一人考上了重點大學??伤覍嵲诶щy,葉子媽身體一直不好,家里全靠葉老七一人撐著,葉子的弟弟今年高中不念便去做木匠了,家里今年又遇上暴雨災害,房子都沒了,現(xiàn)在一家人寄住在親戚家。好在江遠大學對特困生有優(yōu)惠政策,讓他們在報到時走“綠色通道”,享受到“綠色長廊”的優(yōu)惠,也就是說,不僅學費不用交,連路費都給予解決。葉子要走的那天,正好鎮(zhèn)里有一輛貨車進省城,葉老七臨時決定陪同女兒來學校報到,坐了一個通晚第二天上午才到學校。

葉老七來校之前,雷小寶的爹給他寫了個紙條,要他找他家小寶,這樣老鄉(xiāng)之間有個照應。葉老七帶著女兒報完到,站在校園廣場上東張西望,不知道要問誰,還不容易壯起膽子問了一兩個人,都說不知道。葉子想等上課后再問同學好了。

葉老七這時候連忙把口袋里的條子拿出來,葉子交到了雷小寶的手里。雷小寶一看,上面寫著自已的姓名、班級。是嗎,真沒想到,太好了,來報到的吧。雷小寶站起身,一臉欣喜。

小寶,你怎么,沒念書了啊,在這賣臉盆做生意了?葉老七試探地問。

小寶搖著頭,臉紅紅地笑著,沒有沒有,還在上大學哩,課余玩玩。

小寶哥,沒想到來校第一天就遇上了你。葉子十分高興。他們還是一個村的。雷小寶的爹以前以打鐵為生,現(xiàn)在不打了,就幫全村的人磨刀。葉子家的菜刀經(jīng)常是雷小寶的爹磨的。聽說葉子考上大學,而且跟他家小寶一個大學,便交待一定要找小寶,讓他關(guān)照。雷小寶去年按他爹的意思,學了機械專業(yè),他爹不太懂,覺得跟打鐵相近,雷小寶在實驗室上課時也都是捶捶打打,有時想自已真像個鐵匠,但家里人都為他自豪得狠。

雷小寶站起身,一邊收拾一邊說,等我一下,我請你們?nèi)コ詡€飯。葉子我都一年多沒見了,不容易,又遇災害。。。。。不等雷小寶說完,葉子搖頭說,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家里人都安置好了。好在,你們家沒事,你放心。葉子幫著收拾地上那些臉盆、水桶、衣架什么的。雷小寶說,我來,你們累了。葉子說話聲音本來就小,這會更加輕輕地問,這些賺錢吧。雷小寶紅著臉笑道,反正閑著沒事,能賺一點,我進的貨便宜。這臉盆我送你,還有這個桶子。

葉老七制止道,不,不要,謝謝了,小寶,你先在這里賣臉盆,不誤你做生意。我們先去吃點飯,等下來找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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