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我這個朋友，身世孤苦飄零，性格孤獨復雜，有時候真不好玩，有時候又好玩極了。

喜歡他的人，都說他是個天才，不喜歡他的人，根本就不認為他是個人。

對于人的分類法，還有一種——一種是“是人的人”，一種是“不是人的人”。

只不過最重要的一點通常都被人忽略了。

——這個世界上常常會有一些人把另外一些人看成“不是人的人”，其實真正“不是人的人”，卻是他們自己。

我這個朋友，他壞，他騙，只因在他生存的那個環(huán)境里，如果他不壞不騙，他就沒法子生存下去了。

他沒有念過很多書，可是最近他卻寫了一本書，寫了最少有十一二遍，寫了又改，抄了再寫再改，有一天我甚至問他：“你那部《戰(zhàn)爭與和平》寫好了沒有？”

想起來，這好像有一點諷刺，其實這其中最多也只不過有一點冷淡而已！

一種“厭倦”的冷戰(zhàn)。

我們甚至可以把那種“冷淡”說成是一種“嫉妒”。

因為我已經沒有那種創(chuàng)作的熱誠了，連那種創(chuàng)作的精神和勇氣都沒有了。唯一剩下的，只不過是一點熱愛。

對創(chuàng)作的熱愛，對朋友的熱愛！

——對生命呢？

生有何歡？死有何懼？生死一彈指，現(xiàn)在我已活過，我已愛過，死？

——對于這個“死”字，我又有很多看法了，只不過其中只有最重要的一種：

死了算了，死又何妨。

我這個朋友，在真理基本觀念上，和我是非常相同的。

——這是我喜歡他的原因之一。

有人甚至說他像是我的弟弟。

甚至有人說他是我兒子。（哈哈。）自本句起，為加長版的新增文字。

不管別人說他是我的什么，他還是他。

——幸好他是他，否則這個世界就少了一個“好玩”的人了。

我的這個朋友沒念過什么書，初中都沒有畢業(yè)，可是他卻很肯學。

——我的一舉一動，言語機智，他幾乎都已青出于藍了。

他初中沒有念完，卻很喜歡看書，什么書都看，尤其和我住在一起的時候，我家的藏書他都看了這是浮夸之辭，丁情“都看了”的可能性很低。狄宜《浪子?書生?古龍》（1983）：“目前為止，他藏書少說也有十萬冊，其中包括珍貴的原版和絕版書。”，有的甚至看了兩三遍——尤其是我寫的小說。

這是最重要的一點。

他不但是在看，甚至已深入了小說中的文字、造句、情節(jié)的轉扭，所以他學位雖然沒有，卻已經能動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