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宣懷心中冷笑,這恒寧生也忒天真,只要線路在我手里,想干嗎還不是我一句話的事。他讓恒寧生擬一個紙面上的方案出來。恒寧生不知是計,幾天后就呈遞了一份合約草案,其中有兩條核心條款。第一條:“廈門旱線,由大北公司出資拆除;吳淞旱線由電報局用白銀三千兩贖回?!薄@條吳淞旱線,就是丹麥人偷偷架設(shè)、險些氣死沈秉成的那條非法線路。第二條是:“不準(zhǔn)他國及他處公司于中國地界另立海線,又中國欲造海線、旱線與大北有礙者,不便設(shè)立。”作為交換,大北公司允諾中國政府大臣及公務(wù)往來“凡從大北電線寄發(fā)者,不取報費(fèi)”的優(yōu)惠政策不變。
盛宣懷把談判結(jié)果拿給李鴻章看,很快得到了批準(zhǔn)。中國在沿海的旱線權(quán)益至此收回,如果用史書口吻來寫的話,就是簡單一句話:“折沖月余,丹人為之氣奪。”
大北公司呢?雖然他們被迫拆除了上海、廈門的旱線,但被允許在上海附近的羊子角、福州在海上的川石山二處設(shè)躉船,將線頭設(shè)于其上,權(quán)當(dāng)浮動電報站,算是個折中的辦法。更何況,盡管損失了旱線專利,但公司得到了中國保證的海線專營,排除了競爭對手。恒寧生覺得這次談判失之桑榆,得之東隅,算是從盛宣懷手里扳回一目。
他渾然不覺盛宣懷早在談判前就和大東公司眉來眼去,這頂綠帽子早戴到大北公司頭上了。
等到大北公司剛剛移交上海的旱線到中國電報局手里,沒過兩天,合約內(nèi)容——尤其是關(guān)于海線專營的條款——就神秘地“泄露”出去了。列強(qiáng)尤其是英國一聽就急了,這不是搞壟斷嗎?那我們大東公司該怎么辦???
結(jié)果英、美、法、德四國大使一邊照會清政府,一邊給丹麥?zhǔn)┘訅毫?。丹麥蕞爾小國,扛不住這些大國的壓力,恒寧生心急火燎去找盛宣懷商量,后者兩手一攤:“這件事我也沒辦法,這是國際形勢啊,國際形勢你懂不?”恒寧生又說那咱們那合同就作廢了吧,盛宣懷又是兩手一攤:“合同我們李大人都批準(zhǔn)了,上海和廈門的旱線該改造的改造,該拆除的拆除,沒法再恢復(f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