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我個人來說,我認為可以不做這些事情。我去世以后不會留骨灰,如果身體還有什么可用的地方,就把它捐出去。就算這個肉體死后還屬于我的話,我也不愿意把自己埋到墳墓里。我雖然已經(jīng)是死人了,也不愿意和死人待在一起,還是希望自己身體的元素能夠回到大自然當中,化作萬物重新在宇宙中循環(huán)。
后來就上了手術臺。這個手術比較大,有些人告訴我像我這種情況應該是全麻的,但我不知道為什么沒有全麻。兩條腿的手術時間大概一共用了6個小時。等到第二條腿縫針的時候,麻藥勁兒已經(jīng)沒有了。當時我跟大夫說,我感覺到疼了。大夫說,麻藥不能再打了,你的血壓已經(jīng)非常低了。再打就有生命危險。我說那還要多長時間啊,他說大概10分鐘左右就完成了。后來的10分鐘我就一直這么忍著,終于下了手術臺。
下了手術臺后,我聽護士說,這個人太堅強了,我還問她,如果我不堅強怎么辦呢?她說你不堅強你可以哭、可以叫??!我說,我忘了哭了?。槭裁磿四??因為生存的希望對我來說有把握的也就5%,所以,當他們告訴我再忍10分鐘就可以活的時候,對我來說是一個很大的喜訊,這種求生的欲望幫我緩解了疼痛。后來我還想,我這個人也就是生活在和平時代,要是生活在江姐那個時代,把我送到渣子洞,讓我接受酷刑,只要有堅定的信仰,我也絕對不會投降。像我這個手術做這樣的酷刑,是一般人都沒有經(jīng)受過的。你想,把那么大的鋼管插到骨髓里邊去,然后在沒有麻藥的情況下縫針,這種痛苦一般人難以想象。
我想到另外一點,我們經(jīng)常說打人或折騰一個人,是殺雞給猴看,可能是看的人想象的疼痛的程度比實際承受的人感覺疼痛的程度要大得多。為什么呢?因為肌體有一種自我保護能力,疼到一定程度就暈倒了。所以說,看的人會比實際經(jīng)歷酷刑的人感覺更恐怖。就是這次經(jīng)歷之后,我感覺自己成了一個很純粹的人,我對現(xiàn)在的生存非常感恩。雖然生活中遇到了那么多的挫折、困難,但最后還是都走過來了。
好不容易活下來了,到底要用這條命來干什么呢? 2008年,清華馬克思主義學院成立了。當時我可以選擇留在哲學系,也可以到馬克思主義學院,我非常留戀哲學系,我是學哲學出身,在哲學系對于我個人來說,是一種非常高的榮譽,哲學系的領導和同事們對我也很好。尤其我又是學倫理學的,清華的倫理學發(fā)展得那么好,這個地方我是非常難舍的。
前面我講到,我們?nèi)宋膶W院的主管副院長到馬克思主義學院來做我們的常務副院長,他曾經(jīng)感動過我,我對他非常信任。還有呢,我們哲學系的兩位老領導,從我到清華以來他們就一直幫助和培養(yǎng)我。后來我還認識了馬克思主義學院的書記。他年輕有為,識才、愛才、護才,從細微之處和言談之間,都能感覺到他在管理方面的精到之處。這些都使我到馬克思主義學院來沒有什么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