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島還以為自己觸怒了篤姬。幾島視線中的篤姬仿佛巨石一般一動不動,過了許久才回到坐席,開口說道:“幾島,此事萬萬不可告知瀧山。志賀之事。不必插手?!?
幾島還以為篤姬定會怒火沖天,不料開口竟是這樣一句話,令幾島大吃一驚。她堅持己見,正要再次諫言,卻被篤姬制止了。
“志賀說得也在理。將軍大人的確體弱多病,志賀長年伺候,了解龍體的狀況,想必將軍大人對她也是信賴有加。志賀本無罪過,又一心伺候,若是毫無理由地將她趕出大奧,定會亂了大奧的法紀。此事就當沒發(fā)生過。絕不可惹是生非。”
幾島將手放在膝頭,感慨萬分地答應了篤姬的要求。
如此過分之事,豈有不發(fā)怒之理?可篤姬竟如此顧全大局。幾島不禁反省起自己的怒火,又暗嘆親手培養(yǎng)的篤姬竟反過來教育了她。
其實,篤姬剛聽完幾島的報告,眼前一片漆黑。她不想讓幾島看見自己慌亂無措的表情,這才別過身,盯著紙門上的玉桂圖案。這時,她忽然想起了母親阿幸夫人的忍耐。
父親忠剛有兩名側室:身在別邸的阿春夫人與阿雪夫人。阿幸夫人從未與她們產生過爭執(zhí)。篤姬眼中浮現(xiàn)出母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允許年輕側室服侍丈夫的情景,她一心只希望“老爺能過得開心”。
島津家也是如此。篤姬聽說,齊彬雖敬重正室英姬,但從很久以前就不再讓她侍寢了。
大小名中,因財政困難滅門的例子前所未有,因沒有后嗣而改易的情況倒比比皆是。為了盡早誕下后繼之人,大戶人家的一家之主立側室乃是常識。
縱是正室,年過三十后還與丈夫同床共枕,便會被認為是好色多淫,遭人唾棄。故依據(jù)慣例,三十歲后必須推辭侍寢之責。須知三十過后若是懷孕,極可能難產,這一制度亦是為了防止難產的情況。
英姬比齊彬年長四歲,身患天花之后便不再侍寢,故夫妻之交的時間僅一年有余。齊彬另有須磨夫人、八重夫人兩位側室。英姬表面上不說什么,但人的感情終究難以控制,據(jù)說英姬從未接見過兩名側室。
志賀夫人已是三十三歲,竟央求家定寵幸,不僅觸怒了大奧,更引來家臣們的不悅。然而只要家定默許,眾人也無法插手阻止。
幾島看不過去,認為只有御臺所篤姬才有權將志賀趕出大奧,這才斗膽進言,不料篤姬竟異常冷靜。
統(tǒng)領大奧的御臺所正需要如此氣度。幾島感慨萬千,然而現(xiàn)實卻令她擔憂不已。
將軍身體好時十天來一次,狀況不佳時則二十天一次。不久,大奧女中們翹首期待的賞花時節(jié)到了。
大奧每年會舉辦兩場賞花大會,一次賞櫻,一次賞菊。柳樹櫻花交相輝映,熱鬧非凡,乃是春日里最為美麗的景象。女中們一心期待那天能夠放晴,萬幸的是當天花并未完全盛開,也并未全部凋零,盛況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