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我考慮了好幾天,我身邊很多人,包括家里人都反對,說你不要做這種事情,而且你做這種事情之后,可能會很影響你。我自己也有顧慮,要是到了作協(xié)主席這樣位置的話,那么我就是一個既得利益者了,當我成為一個既得利益者的時候,我還能不能對社會上一些問題提出自己的觀點,我還能不能在公開場合繼續(xù)批評,繼續(xù)我過去那樣的發(fā)言。
我遲疑了好長時間。經(jīng)過跟老同學反復協(xié)商,大家還是覺得,無論如何你還是要出任,先試試看,行不行再說。萬一哪天我覺得不方便了,打個辭職報告不干了就行了?,F(xiàn)在看來,現(xiàn)在政治的環(huán)境,說實在話,從我們這群從八十年代,甚至從七十年代走過來的人的角度來看,確實比較寬松,確實還是給了我們很大的說話的余地,而且現(xiàn)在的官員們,也能夠聽得進一些不同的觀點,這是實在話。
我是覺得從這點,可以看到一個社會的進步,看到一個社會的開放。社會始終是在往前走的,至少從我個人體會上是這樣。
我文學作品中的武漢印象
回過頭來講,我從兩歲搬到武漢來之后,就從來沒有長時間離開過武漢,連續(xù)離開武漢最長的時間,也就不到一個月。有一年去美國訪問,前后加起來有一個月,這是最長的一次。之后,就再也沒有離開過武漢這個城市。
實際上,雖然我的祖籍不是武漢,出生地也不在武漢,但是我所有的經(jīng)歷,所有的成長機會全部都在這個城市。即使我想不熱愛武漢這個城市,都不可能。
童年的時候,我經(jīng)常聽到父親在家里發(fā)牢騷,說不喜歡武漢。他對武漢最恨的有兩點,第一個是武漢太臟了,第二點是武漢人太兇了。我多少也是受到父親一定的影響的。
在武漢生活了三十多年之后,有一次電視臺派我到北京去學習,當時正好是過年,一個人住在北京的賓館里面(大家都回去過年了),就突然想家——想武漢了,突然感覺到了武漢這個城市對我的意義,畢竟它已經(jīng)在我的人生中占據(jù)了三十多年的時光。出門的時候,鄉(xiāng)愁所寄是哪里?是武漢。閉著眼睛,想到的是哪里?是武漢。我的同學、朋友、親人也都在武漢。所以這個城市,已經(jīng)超越祖籍或者出生地了,它就是家鄉(xiāng)。
從那次開始,回過頭再重新看武漢,我開始比較理智地分析父親對武漢的感覺。父親當時之所以不喜歡武漢,第一武漢確實是社會條件比較差,臟是肯定的?,F(xiàn)在武漢也不算干凈,臟這一點,我到現(xiàn)在也覺得父親說得對。
但武漢人兇,我覺得是外地人的一種誤解,主要是武漢人語言、語音造成的。武漢的語言降調(diào)的多,語氣聽來有點硬朗,給人的感覺就有點兇。其實,這跟武漢人的態(tài)度沒有關系的,我們需要重新認識武漢。
從父親1955年調(diào)來武漢到1972年父親去世,這些年實際上是國家政治環(huán)境最惡劣的年頭。他們這些知識分子那時是永遠不順、永遠受批評、永遠做檢討的。從“反右”到“文革”,父親的工作狀態(tài)和心境都非常惡劣。那會兒由于心情的原因,他也遷怒于自己生活的環(huán)境和生活的地點了。
1. 《武漢人》
我真正認識武漢,是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當時浙江人民出版社要出一套《成都人》、《武漢人》、《南京人》的書,他們約我寫一下《武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