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
“嗨喲,嗨喲,嗨喲……”
我從學(xué)校開始,來了一個馬拉松,一口氣飛快地跑回家??斓郊议T口時,我看見一輛黑色的高級轎車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赝T谀抢铩?/p>
“哎呀,這是誰來了?”
我們家的客人可沒有坐這種高級轎車的。我在離車不遠的地方猛地站住了。我們家前面的這條路,從大街拐進來之后,路面突然變得很窄,汽車邊上勉強可以過一輛自行車。
轎車上掛著綠色的車牌,是東京牌照的包租車。像天線一樣的長棍子上系著一面紅色的三角旗,上面印著“黃金少年”的字樣(《黃金少年》少年周刊雜志的名字,刊登漫畫)。司機戴著像警察似的帽子,正在用羽毛撣子撣車上的灰塵?!拔一貋砹耍 蔽覄傄贿M家門,媽媽就跑了出來?!半s志社的人突然從東京趕來,采訪了好多關(guān)于咕咕的事情?!?/p>
咕咕是我養(yǎng)的河童的名字。我們住在東橘市,在東京的西北面,距離東京大約有一百三十公里。從前,這里是一座有城堡的舒適小城,可現(xiàn)在已經(jīng)發(fā)展成了一個有二十六萬人口的大都市,高樓林立。
從東京來,走高速公路,用不了兩個小時就能到,但包車費可不少。不過,《黃金少年》的銷量很好,又是大出版社,大概不在乎包車費吧?
“咕咕最近有點兒累,不適合接受采訪,應(yīng)該拒絕他們?!薄八麄兪峭蝗魂J上門來的,說采訪一個小時就走。要不要先吃了午飯再說?”“當(dāng)然要。咕咕怎么樣了?”“可能是累了吧,好像不怎么開心,不過食欲還不錯。”
媽媽一邊說,一邊給我做熱狗。我最喜歡吃熱狗了,每星期六中午都要吃。
我把書包放到二樓自己的房間,然后就去看咕咕的情況。我還以為咕咕在水槽里呢,誰知它在媽媽用藤條給它編的搖椅里伸開雙腿,正呆呆地望著云彩。
“咕咕,雜志社的人來采訪,一會兒你來一下客廳好嗎?”“咕咕……”雖然答應(yīng)了,但似乎不是很情愿?!澳俏蚁认氯チ恕!薄肮竟尽?/p>
嗯,知道了。真麻煩啊……咕咕像是這樣回答了一聲。我在廚房匆匆吃完熱狗,就來到了客廳。“哎呀,你就是康一小朋友啊。我們是《黃金少年》編輯部的,請多多關(guān)照。”來了兩個客人,一個是記者,一個是攝影師。那個記者給了我一張名片?!笆沁@樣,我們想做一個專題,就是關(guān)于你如何發(fā)現(xiàn)河童并收養(yǎng)它的,還會配上照片?!?/p>
記者剛說到這里,攝影師已經(jīng)開始對著我摁快門了。
“康一小朋友,好像是東橘市星之丘小學(xué)四年級的學(xué)生吧?”記者一邊記錄一邊說。
“對?!?/p>
“聽說你是去采化石時發(fā)現(xiàn)河童的,你們學(xué)校經(jīng)常去采化石嗎?”
“不,跟學(xué)校沒關(guān)系,是我表哥阿達帶我去的?!?/p>
“是這樣啊。我還想問你一下,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河童的?為什么起名叫咕咕呢?是河童自己說它叫咕咕的嗎?對了,這是一點兒小禮物?!?/p>
記者急匆匆地說完這些,就把一盒巧克力、印著雜志社名字的筆記本和自動鉛筆放到我面前,然后打開了小型錄音機。
“要抓要點說?!?/p>
我一聽就火了。不管你是哪家知名雜志社的人,這態(tài)度簡直就是在用禮物做交易,套人家的話呢。讓人心里不舒服。
我沒有馬上說話。怎么找到的?這可不是那么簡簡單單就能說出口的,說來話長了。
“我們馬上要去你找到河童的山名村粕谷河,今天還要趕回東京,你能不能說得快一點兒?”
記者只顧自己一個勁兒地說。我不擅長講話。正當(dāng)我不知從何說起時,咕咕跑來了,輕輕地坐在我的腿上。
咕咕挑起了眼梢,它不高興的時候,都是這個表情。記者驚呆了。“啊,這就是真正的河童啊!比想象的要小一些,不過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怖……”
攝影師也不含糊,把焦點對準(zhǔn)了咕咕,沒完沒了地拍了起來。因為咕咕一臉不高興,他沒拍好,便要求我道:“喂,你能不能讓河童笑一笑?”
一聽這個,咕咕的眼梢和嘴角都挑了起來,身體也僵硬了?!肮竟静粫?。如果真有高興的事情,也許會笑,但我也還沒看過它是怎么笑的?!薄斑@可不好辦了……拍不到好照片,回去會被總編罵的。這樣吧,你們倆擺個做游戲的樣子?!睌z影師也只顧自己地說著。
“咕咕已經(jīng)累了,再讓它擺出做游戲的樣子,會讓它更累,會生病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