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展覽失竊疑問多 古物失手成碎片

老谷組織了一次“民間國寶收藏展”活動，沒想到御用“萬歲臺”硯在展覽的第二天夜里，被盜了。一不小心，“啪”，手里的人面瓦沒拿住，掉地上摔碎了。這讓老谷十分沮喪，人面瓦已經(jīng)失去了它的本來面目，儼然成了一推廢品。

老谷手里現(xiàn)在有三件寶貝，一件是毛三拿來的御用“萬歲臺”硯，另兩件就是二狗子的石人頭和人面瓦。此時，毛三死了，御用“萬歲臺”硯理所當然就屬于他老谷的了，這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至于二狗子的石人頭和人面瓦，考古價值還是依然存在，不過也有一些疑問，石人頭屬于遼墓出土文物，而人面瓦類似北朝時期的東西，值得深入研究……

從馬家燒鍋回到上京城，老谷也沒閑著，先是參加了政協(xié)組織的一個政協(xié)委員視察活動，主要內(nèi)容是視察政協(xié)委員提案落實情況；接著開始籌備上京城收藏家協(xié)會將要舉辦的“民間國寶收藏展”活動。

這個“民間國寶收藏展”活動，由老谷一手操辦，上京城一些民間收藏家積極參與，展廳設(shè)在博物館一樓大廳，展臺、展柜都是現(xiàn)成的，只要把民間的東西收集上來，展覽就完成了一半的工作量。一開始，老谷有些擔心展品數(shù)量過少，展覽過于單調(diào)，然而沒想到的是，通知發(fā)出去后，報名參加的人非常多，那叫一個“火”。工作人員對參展展品一一登記，然后把展品小心翼翼地放到展臺上，沒用兩天工夫，展覽就收集到了近300件民間國寶，其中有陶器、玉器、青銅器，還有石器、鐵器，最多的就屬陶器了。組織這么大規(guī)模的展覽，安保是十分必要的。老谷就給公安局打了電話，要求派警察來對展覽進行安全保衛(wèi)工作，這樣也可以讓來參觀展覽的人看看此次展覽籌備工作的超前性和嚴密性。

展覽如期舉行，在歡快的鼓樂聲中，邀請到的人大、政協(xié)領(lǐng)導為展覽剪彩，老谷親自發(fā)表熱情洋溢的講話，新聞媒體現(xiàn)場采訪，參觀的人絡(luò)繹不絕，好不熱鬧。

這可是上京城第一次開展的“民間國寶收藏展”活動，人們充滿了好奇心，仨一幫倆一伙的前來觀看展覽，展覽的氛圍令各級領(lǐng)導、來賓以及展覽的籌辦者十分滿意，第一天的參觀人數(shù)就超過了千人，這對于一個小小的縣城來說，已經(jīng)相當不錯了。

展覽計劃展出10天，然后物歸原主，結(jié)束展覽。甭管持寶人手里的東西是從哪里得到的，通過什么途徑得到的，老谷概不過問，因為在上京城這地界兒上，祖?zhèn)鞯臇|西寥寥無幾，大多數(shù)都是從古玩市場上倒買倒賣的，這是“禿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當然，也不乏有從古墓里盜出來的。對于曾經(jīng)在文物部門工作過的老谷來說，其中的“貓膩”他比誰都看得清楚，只不過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對他來說，這次展覽使他初步掌握了民間收藏的大致情況，結(jié)交了一些民間收藏家，這是他最大的收獲。

展覽嘛，要的就是一個文化氛圍、文化底蘊。

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一件意外發(fā)生的事兒令他大傷腦筋、愁眉不展，更是苦不堪言。

——御用“萬歲臺”硯在展覽的第二天夜里，被盜了！

從被盜的現(xiàn)場看，竊賊是從博物館的后門進去的，既沒有撬壞門鎖，也沒有砸壞玻璃，負責安保的警察說當時他們兩個人一個出去買煙，一個去廁所，前后不到兩分鐘，東西就被盜走了。

公安局已經(jīng)開始著手破案，但是幾天過去了，案件沒有任何進展，這讓老谷一下子傷透了腦筋。唉，這小偷怎么不偷別人的東西呢，為什么專偷他老谷的“心肝寶貝”呢？這個御用“萬歲臺”硯可是價值連城啊，弄到手太不容易了，關(guān)鍵是他沒花本錢。

丟了御用“萬歲臺”硯，老谷的心情一直不好，也沒心思守攤了，“民間國寶收藏展”潦潦草草結(jié)束，然后他關(guān)了“雅軒閣”的門，開始回家靜心休養(yǎng)了。

他躺在躺椅上閉目養(yǎng)神，這時，街上不知是誰家的店鋪里傳來了一陣歌聲：

你說我像云捉摸不定，

其實你不懂我的心；

你說我像夢忽遠又忽近，

其實你不懂我的心；

你說我像謎總是看不清，

其實我永不在乎掩藏真心。

……

老谷聽得入迷，這是童安格唱得《其實你不懂我的心》。他想：這么好聽的歌曲也可以白白的享受啊，別人播放，自己傾聽，真是一種幸福。聽來聽去，他又覺得這歌曲再好聽，也不屬于自己，就像那御用“萬歲臺”硯一樣，本來那東西就不屬于自己，自己卻又偏偏那么喜歡，愛得如癡如醉，幻想著發(fā)大財，結(jié)果丟了，唉……

那動人的歌聲還在繼續(xù)：

……

怕自己不能負擔對你的深情，

所以不敢靠你太近。

你說要遠行暗地里傷心，

不讓你看到哭泣的眼睛。

怕自己不能負擔對你的深情，

所以不敢靠你太近。

你說要遠行暗地里傷心，

不讓你看到哭泣的眼睛。

……

正聽著歌曲，電話突然響了。

是南方一個文物販子打來的電話：“老先生啊，您寄過來的照片我收到了，不錯不錯，一眼就可以看出來是正宗貨嘛。這幾天我就動身的啦，一來拜望老先生，二來做成我們的買賣，您看如何?。俊?/p>

老谷從沉醉的歌聲中一下子跳了出來，道：“對不起，那個御用‘萬歲臺’硯丟了?！?/p>

“老先生真會開玩笑的啦?！?/p>

老谷解釋說：“真的丟了，公安部門正在破案……”

“我們可是說好了的啦，見貨付款，老先生不該在這個時候變卦的啦。做生意講究誠信的啦?！?/p>

“不是不是，聽我把話說完……”老谷有些著急。

“要不這樣吧，我們再上漲一些價錢，老先生就別擔心的啦?！?/p>

老谷有些無奈了：“兄弟，我跟你說，這東西說不好聽話，都已經(jīng)到南方了，不騙你啊，真丟了。”

“哈哈哈，都說我們南方人精明，老先生是更加精明的啦……好啦好啦，如果老先生不愿意出手，我也沒辦法的啦。”

說完，電話撂下了。

“誰的電話？”老伴兒問。

老谷：“還能有誰?！?/p>

老伴兒再也不吱聲了。

老谷緊張的出了一身冷汗。接著，他起身又來到“雅軒閣”，把石人頭和人面瓦拿了出來，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自言自語的：“丟得要是這兩個東西也好啊……可惜了那御用‘萬歲臺’硯啊。”

說，這人要是倒霉啊，喝涼水都塞牙。你說你老谷，你沒事兒擺弄那玩意干啥？一不小心，“啪”，手里的人面瓦沒拿住，掉地上摔碎了。

剛剛丟了御用“萬歲臺”硯，心里的難過勁兒還沒過去，這時候又把二狗子的人面瓦給摔碎了，老谷的情緒一下子波動起來，心臟病立刻就犯了。

好在身邊放著速效救心丸，他自己哆里哆嗦的好歹把藥粒吃上，喝了一口開水，波動的情緒才慢慢緩了過來。

這時候，心里就一句話，反復折騰著：“怎么跟二狗子交待呢？”

他已經(jīng)跟二狗子交待過，這個人面瓦是北朝時期的東西，很有價值的。他真后悔，當初怎么就說出了這種話呢？他要說這東西糞土不如、一文不值，說不定二狗子當場就把它給摔了呢。

唉，老糊涂了。

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說什么都是無濟于事。他慢慢貓下腰，用手把地上的碎片一個一個地撿起來，然后放在桌子上，看著碎片發(fā)呆。

此時，剛才聽過的歌曲旋律又開始在心里涌動起來：

你說我像云捉摸不定，

其實你不懂我的心；

你說我像夢忽遠又忽近，

其實你不懂我的心……

看樣子，老谷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這時候，有人進來找老谷，說政協(xié)委員視察活動的報告初稿寫出來了，請老谷過目，老谷說：“你們看著辦吧，我就不看了，沒有意見。”

來人說：“谷老，那可是您的提案啊……”

老谷搖了搖頭，來人察覺到老谷今天莫名其妙的，于是也沒說啥，拿著材料就走了，心想：反正也不是我的提案，愛看不看。

是啊，那個提案真是老谷在年初政協(xié)會上與10名政協(xié)委員聯(lián)名提出的，提案的標題是《關(guān)于進一步加強上京城文物保護力度的建議》……建議說，近年來，本地區(qū)盜挖古墓現(xiàn)象十分猖獗，地下文物交易頻繁，一大批珍貴文物流失……自己作為一名政協(xié)委員，責任在肩……唉！

現(xiàn)實好像在跟老谷開著玩笑——他在官場上、材料里口口聲聲說要進一步加強文物保護，背地里卻做著地下文物交易，并為他人盜挖古墓指點迷津。

他自己也感到很矛盾、很無奈：也許做人就需要有這樣的兩面性吧？！做人難，做一個光明磊落、踏踏實實的名老男人也難啊。

他戴上眼鏡，把人面瓦的碎片放在一起，下意識地進行對縫，力圖進行一下修復，但是對了半天縫，還是白費功夫。那面目猙獰的人面瓦現(xiàn)在已經(jīng)失去了它的本來面目，儼然是一推廢品。

唉！老谷不由地發(fā)出一聲接一聲的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