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布思坐在書桌前,用指關節(jié)揉著眼睛。當年的小女孩現(xiàn)在還活著,已經退休了。三名男性幸存者都已過世,但他們都活著參加了一九五三年的波爾多審判。雷布思手里有他們提供的證據概要,但都是法語的。他桌上有一大沓法語的材料,但是他不懂法語。因此他已經去大學的現(xiàn)代語言系找了一個會說法語的人協(xié)助工作。這個人名叫柯斯汀·米德,她是法語專業(yè)的老師,兼通德語,剛好可以幫上忙,因為那些材料里少數(shù)不是法語的部分都是用德語寫的。他手里有一頁從“納粹獵人”那里獲得的英語的庭審摘要。波爾多審判于一九五三年二月開始,延續(xù)的時間不足一個月。雖然共有七十五個人被指認參與了弗朗什鎮(zhèn)屠殺,結果卻只有十五個人到庭受審。其中有六個德國人,九個法國阿爾薩斯人。這十五人中并沒有軍官。有一個德國人被判死刑,其他人被判入獄,刑期四年到十二年不等,但審判一終結,他們就都被釋放了。阿爾薩斯對這次審判非常抵觸,為了推進國家的統(tǒng)一,法國政府對阿爾薩斯裔的戰(zhàn)犯實行了大赦。而德國籍戰(zhàn)犯則被宣稱已經服滿刑期。
弗朗什鎮(zhèn)的幸存者都被這個消息震驚了。
在雷布思看來更加無法理解的是,英國當時已逮捕了數(shù)名涉嫌弗朗什鎮(zhèn)屠殺的德國籍軍官,卻拒絕將他們引渡到法國,而是送回了德國,讓他們在那里頤養(yǎng)天年,長壽而終。如果林茲特克當時就被逮捕了,現(xiàn)在也不會惹出這么多麻煩。
政治。歸根到底都是政治游戲。雷布思抬起頭,柯斯汀·米德就站在他跟前。她個子很高,身形敏捷,衣著整潔得體,臉上化著只有在電視廣告里才會見到的濃妝。她穿著格子圖案的兩件套正裝,西裝裙的下沿剛剛觸到膝蓋;耳朵上垂下金色的長耳墜。她已經打開公文包,取出一沓紙。
“最近的翻譯?!彼f。
“多謝?!?
雷布思低頭翻了一下他自己做的筆記?!笆欠裥枰芤惶丝评锸繀^(qū)?”嗯,法梅爾說他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滿足。他看看柯斯汀·米德,心里想著不知道辦案經費夠不夠讓他帶個導游一起去。她就坐在他的對面,鼻梁上架著半月形的眼鏡。
“要不要喝咖啡?”他問。
“我今天有點趕時間。只想請你看一下這個?!彼褍身摷埫娉姆较驍傞_在桌上,其中一頁是一份用打字機打出來的德語報告的復印件,另一頁是她的譯文。雷布思看了看那段德語。
“報復行動開始之后,”他念道,“士氣顯著提高,大家的精神狀態(tài)大為放松。”
“這應該是林茲特克寫給他的指揮官的報告。”她解釋道。
“但是沒有他的簽名?”
“只有打出來的名字,帶下畫線?!?
“這還不足以指認林茲特克?!?
“的確,但是你不記得我們之前說過的話了嗎?有這份證據就可以對他進行突襲了?!?
“讓小伙子們去打砸搶?”
她直直地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