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錦葵并不知道劉曉莉已經(jīng)把他送來的豬油和雞蛋扔掉了,他想象著劉曉莉見到這些誘人的東西一定會格外地高興,唯一令他遺憾的是東西太少了些,這樣一想,大伙房儲藏室里的那一臉盆豬油和那一籃子雞蛋很自然地在他眼前晃動,惹得他心癢癢的,“媽的,一定要搞到手!”
這以后的幾天,王錦葵有意無意總會在大伙房的儲藏室外面晃動,他有好幾次看見胖犯人組長打開那扇他渴望進入的門,從里面拿出各式各樣的東西,好在沒有豬油和雞蛋,他暗自慶幸,他知道,這兩樣東西是大伙房的稀罕物,不到加餐的時候,胖犯人是不會輕易拿出來的。這一天,他從車間里收工回來,天依然在下雨,到處濕漉漉的,雨不是很大,他又踅摸出屋子,在監(jiān)院里溜達。
這個時候臨近中午的開飯時節(jié),下工的犯人們都在忙著收拾碗筷等待著吃飯,監(jiān)舍和院子里不時響起碗盆“叮當”的撞擊聲。在黃泊湖的任何一個單位,每頓飯前對于犯人們來說都是一日里的重要的美好時刻,幾乎每個人都會放下手里的活計,懷著一顆期待的心情渴望著開飯的哨音響起。
修配廠犯人的監(jiān)院并不是封閉的,由于整個廠子有一道一人高的圍墻,犯人住的監(jiān)舍也就沒有圍起來,只是在通往廠區(qū)的方向劃了一道警戒線。王錦葵心里有事,不知不覺過了警戒線。
“嘿,干嗎呢?”值班犯人站在監(jiān)院的門口大聲地朝王錦葵吆喝。
王錦葵站住腳,低頭看了看,走出警戒線有一米多了,自覺理虧,就嬉皮笑臉地打著哈哈,指著監(jiān)院屋后的旮旯處,應(yīng)付值班犯人道:“我……我想到那撒泡尿。”
“要撒尿,到廁所撒去。媽的,誰都想在這里撒尿,還不亂套了!”
王錦葵平日里經(jīng)常見到值班犯人嫌監(jiān)院里的廁所遠,就近在這里撒尿,便憤憤地罵道:“媽的個×,你們自己說要解,掏個雞巴不就解了,偏偏老子就不行?老子今天就在這里解定了!”
“好,你小子夠種,我告干部去!”值班犯人嘴里說著,腳卻沒有移動,他知道王錦葵是有名的刺頭,脾氣上來,連干部也敢頂撞,他這樣說,無非是想給自己找個臺階下。
“把你爹叫來,老子也不怕!”王錦葵罵了一句,邁開步子走到監(jiān)院的后面,解開褲子,嘀咕道:“你不讓我解,我偏解給你看,看你還能把我雞巴咬掉了?!彼疽谠汉蟮目盏厣辖猓驗闅鈵乐蛋喾溉说膽B(tài)度,就跑到值班室的后墻根下,對著墻解起來。監(jiān)院的墻是用土坯盤成的,一連十幾天的陰雨,墻體的表面被雨水浸松了,在小便的沖擊下,王錦葵愉快地看到一塊一塊的土被從墻體上沖下來,小便解完,墻面上清晰地留下一個淺淺的凹槽,王錦葵得意地笑了,他系好褲子,走到監(jiān)院門口,挑釁地向值班犯人伸出右手的食指,甩出一句話“老子可解完了,你怎么沒去告干部?”然后,丟下生著悶氣的值班犯人,趾高氣揚地回了自己的監(jiān)舍。
開飯的哨音終于響了,王錦葵拿著自己的洗臉盆排著隊去打飯,他原先的飯盆被他和豬油雞蛋一起擱在劉曉莉的窩棚里了,他的大賬上也沒錢了,只好將就著用洗臉盆打飯。午飯還是老一套,一人一勺米飯,一勺用黃豆和腌雪里紅燒成的湯菜,只有在鍋里時,這種湯菜的表面才能看見極少量的油花,就是這種簡陋的飯菜,犯人們吃起來也是津津有味,從大伙房到各個監(jiān)舍最長的距離不過五十米,許多犯人打完飯,未及走回監(jiān)舍,碗里的飯菜就已經(jīng)吃得干干凈凈。平常,王錦葵也是這樣,但近些時候,王錦葵一端起飯碗就想起劉曉莉和她肚里的孩子,飯就很難朝肚子里咽,今天也是如此,他打完飯,端著臉盆,低著頭一邊朝監(jiān)舍走,一邊仍然盤算著如何去弄那盆豬油和那籃子雞蛋。雨絲輕柔地落在他的身上,打濕了他的頭發(fā),他走回監(jiān)舍,用手在頭發(fā)上捋了捋,捋出一串水珠,隨手一甩,水珠便飛到了墻壁上,洇了洇,很快就不見了,這讓他想起剛才在值班室后墻根撒尿的事,禁不住又笑了,笑著,笑著,突然間他靈機一動,產(chǎn)生了一個非常大膽的想法,頓時食欲大增,三下兩下便將臉盆里的飯菜一掃而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