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如此?!?/p>
“所以,如果有誰能把你妻子從家里叫走,應該非她莫屬。接著我就開始琢磨,在這樣冷的天氣,她把你妻子叫去會是什么原因呢?小孩生病的想法突然跳到了我腦子里。我相信,讓病中的孩子看到他以前的家庭教師,對他來說肯定是很大的安慰。”
“那孩子名叫理查德,今年九歲?!蔽屹澩?,“但你怎么能夠這樣肯定地說是流感,而不是某種更加嚴重的疾病呢?”
“如果病情很重,你肯定會堅持親自給他治療?!?/p>
“到現(xiàn)在為止,你的推理從各方面來說都很清楚?!蔽艺f,“可是,你并不能解釋你怎么知道我的思緒在那一剎那轉(zhuǎn)向了這些事情?!?/p>
“親愛的華生,請原諒我這么說:你對我來說就像一本攤開的書,你的每個舉動都像翻開了書的另一頁。你坐在那里喝茶時,我注意到你把目光投向了身旁桌上的那張報紙。你掃了一眼大標題,就伸手把報紙反了過去。為什么呢?也許是那篇關(guān)于幾星期前諾頓·菲茨沃倫火車相撞事件的報道讓你感到不安。十位遇難旅客的第一批調(diào)查結(jié)果今天公布,你剛把妻子送到火車站,當然最不愿意讀到這樣的內(nèi)容。”
“那確實讓我想到了瑪麗的行程?!蔽冶硎就?,“可是孩子生病的事呢?”
“你的注意力離開報紙后,轉(zhuǎn)向了書桌旁的那塊地毯,我清楚地看到你暗自微笑了一下。你曾經(jīng)把你的醫(yī)藥包放在那里,這肯定使你聯(lián)想到了你妻子去探望那個孩子的原因?!?/p>
“這都是猜測,福爾摩斯?!蔽胰匀徊环猓氨热?,你說是霍爾邦高架橋,其實倫敦的每一個火車站都有可能啊?!?/p>
“你知道我不贊成猜測。有時候必須用推理把一些證據(jù)串聯(lián)起來,但這跟猜測完全不是一回事。福萊斯特夫人住在坎伯韋爾,前往倫敦查塔姆和多佛火車站的列車定期從霍爾邦高架橋出發(fā)。我認為從邏輯上來說,瑪麗會從那里上車,其實你把自己的箱子放在門口,已經(jīng)幫了我的忙。從我坐的地方能清楚地看到箱子把手上系著霍爾邦行李寄存處的標牌?!?/p>
“其他的呢?”
“你沒雇女傭,而且是匆匆離家?你左邊袖子上的那塊黑色鞋油清楚地說明了這兩點。你自己擦鞋,而且擦得很馬虎。還有,你著急趕時間,忘了拿手套——”
“哈德森夫人拿走了我的大衣,也可能同時拿走手套?!?/p>
“如果是那樣,那么我們握手時,你的手怎么會那么涼?不,華生,你的整個狀態(tài)都說明了你很慌張,沒有秩序?!?/p>
“你說的每一點都對?!蔽页姓J道,“但是還有一個疑惑。你怎么這樣肯定我妻子沒有趕上火車?”
“你剛一進來,我就注意到你衣服上有很濃的咖啡味兒。你很快就要到我這里來喝茶了,為什么還要喝咖啡呢?我的推理是你們誤了火車,你不得不多陪妻子一會兒。你把箱子寄放在行李處,跟妻子一起去了咖啡屋。是不是洛哈特咖啡屋?我聽說那里的咖啡特別香?!?/p>
片刻的沉默之后,我突然大笑起來。“好吧,福爾摩斯。”我說,“看來我沒有理由擔心你的健康了。你的風采不減當年?!?/p>
“這都是最基本的。”大偵探懶洋洋地揮揮一只手,回答道,“不過,也許一件更加有趣的事情正在逼近。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前門……”
果然,哈德森夫人又進來了,這次領進一個男人。他進門時的姿態(tài)好像正在登上倫敦舞臺。他穿得很正式,黑色燕尾服,尖翻領,白領結(jié),肩頭披著一件黑色的斗篷,此外還有馬甲,手套,定制的真皮皮鞋。他一只手里拿著一雙白色手套,另一只手拄著一根銀頭銀柄的紅木手杖。烏黑的頭發(fā)長得驚人,從高高的額頭上往后梳,臉上沒有一點胡子。他膚色蒼白,臉龐略長了一點,談不上英俊。他的年齡估計在三十五六歲,然而他那副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以及對于自己來到這里的明顯的不安,使他顯得更老相些。他讓我立刻想起幾個向我問診的病人。他們不愿相信自己有病,一定要等癥狀出現(xiàn)了才無話可說,結(jié)果到頭來他們總是病得最重的人。這位來訪者站在我們面前,也是這種心不甘情不愿的樣子。哈德森夫人把他的名片遞給福爾摩斯時,他站在門口,焦慮地打量著四周。
“卡斯泰爾先生,”福爾摩斯說,“請坐吧?!?/p>
“您必須原諒我這樣冒昧來訪……不打招呼,沒有通報?!彼f起話來短促而生硬。他的目光仍然沒有跟我們對視?!皩嶋H上,我根本沒打算到這里來。我住在溫布爾頓,靠近綠地,到城里來看歌劇——其實我對瓦格納并不是特別喜歡。我剛到俱樂部去見了我的會計師,我已經(jīng)認識他很多年,現(xiàn)在把他當成朋友。我跟他談到目前遇到的麻煩,談到使我的生活變得苦不堪言的那種壓力。他提到了您的名字,建議我來向您咨詢。正巧,我的俱樂部離這里不遠,就決定從他那兒直接來找您了。”
“我很高興為您效力?!备柲λ拐f。
“這位先生是?”來訪者轉(zhuǎn)向我。
“約翰·華生醫(yī)生,是我的私人顧問,我向您保證,您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可以當著他的面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