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小康之家(1)

蔣夢麟傳 作者:馬勇


正像村名所昭示的那樣,蔣村人口中大多數(shù)都姓蔣,五百年前是一家。

根據(jù)蔣氏族譜記載,蔣氏遠祖和其他漢族大姓一樣,有著遙遠但都差不多一致的歷史。據(jù)說蔣氏始祖名百齡,為西周初年周公第三個兒子,大約公元前12世紀末期受封于黃河中下游的一個小地方。由于這塊封地名“蔣”,所以他的子孫后來也就以“蔣”為氏。從字義上說,“蔣”是茭白古名,所以很可能的情形是,那塊封地之所以名蔣,可能是那里生產(chǎn)的茭白長得特別茂盛的緣故。

到了三國時代,也就是大約公元3世紀的時候,蔣氏祖先曾在歷史上露過臉,蔣琬就被諸葛亮稱為“社稷之才”,并在諸葛亮不幸去世后輔助后主,總攬朝政,鎮(zhèn)定自若,既無戚容,又無喜色,神守舉止,猶如平日,從而使新喪主帥所引起的恐慌迅速平息。從蔣琬的歷史還可以發(fā)現(xiàn)一個事實,那就是蔣琬為零陵湘鄉(xiāng)人,也就是現(xiàn)在湖南湘鄉(xiāng),這似乎表明蔣氏中的一支至少在此時已經(jīng)由黃河流域向長江流域遷徙。

江南無二蔣,這是江南蔣氏的共同看法。江南所有的蔣氏子孫都是一個來源,同宗同支,然后繁衍生息,因各種原因移居各地。

蔣氏祖先中的一支大約于元朝末年從徽州地區(qū)遷到浙江奉化,又過了若干年,這支蔣氏族人發(fā)展到浙江各地。所以浙江的蔣氏大約擁有一個共同祖先,而這個祖先來自徽州。

徽州是錢塘江的發(fā)源地,蔣氏祖先順江而下遷至奉化。其中的一支再遷至余姚,可能就是為了開墾江邊那些新生地。余姚蔣氏始祖?zhèn)鞯绞Y夢麟的時候,大約為十七代。

這十七代需要五百年的光景,經(jīng)歷了元明清三個王朝。這三個王朝中,有兩個是周邊民族建立的異族政權,一個是漢族人建立的明朝。蔣氏一族曾經(jīng)看到過元朝的沒落,明朝的鼎盛和消失,滿族人的崛起以及大清王朝的建立、盛世和滅亡。朝代更換了,蔣村卻依然故我,人們還是照常地生活、做工,然后入土長眠。

在蔣夢麟幼年時代,他們蔣氏家廟的前面還有古堤岸的遺跡,那座家廟叫做“四勿祠”,奉祠著曾在宋朝當過御使的一位祖先。這位祖先是奉化人,還不是余姚蔣氏的始祖,名字叫蔣峴,人稱“四勿先生”,因為他把《論語》中的“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改為“勿欺心,勿負主,勿求田,勿問舍”。只是一般人并不懂得這些道理,所以更多的村民都叫這座家廟為“陟塘廟”,因為在幾百年之前,廟的前面還橫著一條堤塘。

余姚蔣氏是怎樣演變的,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太清楚。蔣夢麟的家族史,我們現(xiàn)在能夠知道的也只是從其祖父說起。

約當太平天國革命時,蔣夢麟的祖父在上海舊城設立了一個屬于自己的小錢莊。這種錢莊是無限責任機構,做些信用貸款生意。墨西哥鷹洋傳到中國成為銀兩的輔幣以后,洋錢漸漸受到中國人的歡迎。后來流通漸廣,假幣也就跟著出現(xiàn),但是錢莊里的人只要在指尖上輕輕地把兩塊銀元敲敲,就能辨別真假。蔣夢麟的祖父經(jīng)過多年的經(jīng)營,見多識廣,就具有這樣的超強本領,甚至不需要敲敲,他一眼就能看出真假,這不僅使一般錢莊老板很佩服,而且使他自己開設的這個小錢莊規(guī)模不斷擴大,進而成為上海城的頭等錢莊,不經(jīng)意間積累了一些家產(chǎn)。

不幸的是,蔣夢麟的祖父在盛年時傷了一條腿,后來嚴重到必須截肢。更不幸的是,在截肢時因血液中毒而辭世。

當蔣夢麟的祖父去世時,蔣夢麟的父親懷清公才只有十二歲左右,蔣夢麟的祖父給懷清公留下了巨額遺產(chǎn),據(jù)說有七千兩銀子。只是這無依無靠的孤兒畢竟年齡太小,于是只好將這些遺產(chǎn)暫時交給他未來的丈人來照顧。由于懷清公未來的丈人投資得當,調度謹慎,這筆財產(chǎn)逐漸增加,大約三十年后,懷清公名下的資產(chǎn)已經(jīng)翻了十倍,擁有七萬兩銀子了。

少年失怙的懷清公雖然擁有巨額財富,但他在生活上相當儉樸,自奉儉約,因此一家人一向用不著為銀錢或生計問題所操心。懷清公為人忠厚慷慨,對公益事業(yè)非常熱心,常常大量捐款給慈善機構。懷清公不僅贏得蔣村人的敬重,而且連帶所及也受到鄰村普遍崇敬。

懷清公是位誠實的人,從來沒有說過一句存心騙人的話,因此與他交往的人全都信任他。懷清公相信風水和算命,又相信行善積德可以感召神明,使行善者添福增壽,因此前生注定的命運也可以因善行而獲得改變。他的道德人品對蔣夢麟的確影響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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